“哪里,哪……什么?!”在真正听进儿子说的话后,叶秀昙的脸色刷地变白,她急忙站起身子,但因站不稳,她摇晃了一下以手撑在桌面,忧心忡忡的道:“你说郁瑜怎么了?她为什么在医院?”
张守宇轻蔑的呸了一声,“担心了?你会懂得担心?”
“守宇,不要这样!”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先生终于打破沉默,拍拍他的肩后转向叶秀昙,“今天的午间新闻报导,她瓦斯中毒,昏迷不醒,疑似自杀,已经被送往台北的阳明医院急救了。”
“什……什么?”叶秀昙呆了,她怔愣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道:“怎……怎么会?”突然间,女儿那日悲愤的怒吼话语再度窜入脑海——
“……若是这样还不够唤醒你的良心,而你仍沉溺于赌博,那下一次,我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跟人换钱来还你的赌债,到时候一死百了,爸欠你的、我欠你的,也该全还清了!”
刹那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牌桌上的麻将粒子,颤抖的伸出双手后,她突然狂声哭喊并用力的扫掉桌上的麻将粒子,“该死的!该死的!我为什么这么爱赌?我将我女儿逼死了!逼死了!”
牌桌上的其他三位赌友看着她突如其来的疯狂样,全吓得呆坐在原地。
“张太太,你不要这样子。”李先生忙着安抚叶秀昙的情绪,并朝急忙走过来的赌场保镳点点头,示意他来处理就好。
张守宇第一次看到哭得涕泗纵横的母亲,也第一次注意到在昏暗灯光下的她竟然满头口发,像个五十几岁的老妪,天,她才四十多岁啊!思及至此,他坚硬的心不觉软了下来,他叹声道:“李先生愿意保我上台北去看姊姊,你若愿意,我们就一起上台北去。”
“好、好、好!”泪流满面的叶秀昙紧紧抓住儿子的衣服,“我要去看郁瑜,我要告诉她我再也不赌了!”
李先生拍拍她哭泣得颤抖的肩,再看向眉头紧皱的张守宇,“快去吧!你姊一定很希望见到你们。”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万元,“先带着,医疗费用不够的部分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张守宇眼角一湿,他感激的看着他生命中的这位贵人,是李先生扭转了他偏激的人生观,也是李先生在他的生命里注入了关怀的暖流,而现在,更是义无反顾的帮忙他。“谢……谢谢!”他哽咽着声音道。
“谢谢……谢谢!”叶秀昙泪如雨下,不停的点头致谢。
“快别这么说,快去吧!”李先生慈善的将眼泛泪光的母子两人带出赌场,并前往机场。***
经过急救,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张郁瑜在睁开眼眸的刹那,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身在天堂或是梦境?
这会儿,龙云青坐在床沿,不仅红着眼眶,那张俊脸上一改以往的冷峭,嘴角还弯起一柔美的弧度,微笑的凝睇她,而他的大手则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小手。
龙瑞成及唐玉娟双双站在龙云青的身后,脸上同样是疼惜的微笑。
她又侧过脸,看着坐在右边床沿的母亲。
叶秀昙苍白着一张脸,欣喜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而张守宇则站在她的身后,她年轻的脸上,皱紧的眉头虽然尚未舒展开来,但嘴角释然的笑意也说明了他悬挂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张郁瑜白皙的脸庞瘦弱许多,小小的脸蛋在乌黑发丝的围拢下更显小巧,她来回的看着左右两则的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两家人之间似乎有一股她所不解的默契存在。
张郁瑜不知道在她昏睡的期间,龙瑞成已经向龙云青解释了有关两千万误会的始末,对她旧情难忘的龙云青,在明白这一切是父亲执导的戏码后,虽然对父亲有些怨怼,但在思及他的用心良苦,也释然的不再追究。
而后,龙瑞成也答应了他们俩的婚事,并将唐玉娟找来,要她过来看看她的大媳妇。
唐玉娟的震撼当然是最大的,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她,还以为大媳妇是龚妮姿,怎么才过了几天,就马上易人?为了让她明白,龙瑞成只好再口沫横飞的解释一番。
后来,他们在急诊室走廊上遇见了从高雄赶过来的张守宇及叶秀昙,在一番对谈下,从不知郁瑜感情的母子两人难过不已。
叶秀昙泪流满面,也没有顾及仍裹着石膏的左脚,马上跪了下来,并大发毒誓,“若我再去赌博,我就被五雷轰顶、被车撞死,我会不得好死……请你们接受我女儿,她是最好的女儿……”
张守宇则是泪眼朦胧的紧握龙云青的手,哽咽的道:“我姊姊是最好的姊姊,她是一个值得你用心疼、用心爱的女人,请你一定要珍惜她。拥有我们这样没用的家人是她的悲哀,她可以不理会我们,可是她却不曾丢下我们,也不愿丢下我们!求你跟姊姊在一起,我和我妈都不会再来叨扰姊姊……”
“别说了!”龙瑞成拉起叶秀昙,有些尴尬的道:“其实我也很欣赏她,将她逼进死胡同的也许就是我。”
“不!是我,是我太差劲了!”叶秀昙频频落泪摇头。
“我爱郁瑜!”龙云青坚定的来回看着叶秀昙母子两人,“我会接受她,也会接受你们,因为你们是郁瑜挚爱的家人。”
龙瑞成赞同的点点头。
“对对对!等结为亲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同为女人的唐玉娟在看了叶秀昙懊悔万分、泪如雨下的悲情惨状后,又是心酸、又是难过,她相信脸上溢满母爱光辉的叶秀昙一定会是个好亲家的。
而后,这两家人一同站在急诊室的门外,默祷张郁瑜平安无事。而这一段的真情告白,昏睡在床上的张郁瑜自然错过。
“我……”她略微撑起身子,龙云青马上体贴的扶她坐起,并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她打量着这张洁净的房间,“我在哪里?”
“你在医院。”龙云青深情款款的回答。
“医院?”她低声重复。
“为什么这么傻呢?”龙云青心疼的凝视她。
“我……我傻?”
“爸已经向我解释那两千万的事了,是我误会你,是我对你的信任不够,是我错了!可是你也不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他拢紧眉心的说道。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赌博的,你为了我而牺牲自己的幸福,是我太不该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赌了。”叶秀昙的泪水再度泛流。
“姊!对不起,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却不懂事,你放心,我会在观护所好好念书考大学,我绝不会再游手好闲,我会改过的,请你一定不能再寻短见。”张守宇难过的看着张郁瑜。
“不不不!是我这老头子想得太多了,硬拆散你和云青,你放心,等你休养好了,这婚事随时可以举行。”龙瑞成不舍的拍拍张郁瑜的手。
“对对对,这婚事一举行,什么不好的事就都过去了,大家就别再自责来自责去了。”唐玉娟看着这一群人内疚的目光,不禁笑道。
张郁瑜有些呆滞的看着大伙喜极而泣的欣喜神色,在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辞下,她也竭尽所能的组合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傻?医院?寻短见?婚事?原本还摸不着头绪的她,这思绪已逐渐明朗,看来,不小心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她,这下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且这后福还真是不小呢!
瞅着龙云青深情相对的黑眸,她不禁在心中窃笑,看来这个寻短见的误会事件,真是得到个意外之喜了。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寻短见的念头,在过了三天失魂落魄、茶不思饭不想的倚窗眺望的日子后,直觉自己不能再如此度日,振作起来的她,口干舌燥的想喝口口开水,谁知道茶壶里连一滴水也没有。所以她放了满满的一壶水在瓦斯炉上,开火后,她就走到浴室内,想泡个热水澡,将那些哀怜悲伤的细胞赶走。于是,她将浴缸内的水放满,在脱了衣服后,就在热气氤氲、水雾弥漫的浴室内放松身心,也顺便想想再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后来,她只觉得头愈来愈重、愈来愈晕,她努力的抑制想昏厥过去的感觉。而在惊闻一股浓烈的瓦斯味时,她直觉的认为一定是瓦斯炉上的火被沸腾而出的水给浇熄了,所以她想起身去关瓦斯。只是,她头重脚轻根本起不了身,没多久,她就晕过去了,可是这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了断自己生命的念头呢!
“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好吗?”龙云青忧心忡忡的道。
张郁瑜回视着他浓情款款的神色,再一一掠过母亲、弟弟、龙瑞成及唐玉娟期盼的目光,她不觉得绽开笑容,笑得灿烂,也笑得甜美,“我答应你们,绝不再寻短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