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昙的心猛地一震,她怔怔的看着泪如雨下的女儿,“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是无辜的。”
“无辜又如何?”张守宇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们同时转向后方,看着被理了平头的张守宇和一名中年男子。
“你们聊聊,我在门外等你。”中年男子亲切的道。
“李先生,谢谢你。”张守宇朝李先生感激的一笑,在见李先生走到门外后,他看着张郁瑜道:“他是观护所的人,我跟他说母亲受伤在家没人照顾,求他让我回家看看。”
张郁瑜明白的点点头,半年多不见,他长高了,也长壮了,眼神似乎也成熟不少。
“你还是别理妈,赶快回台北去。”他静静的道。
“到观护所的你都还心系着妈,我又怎能不理?”张郁瑜苦涩一笑。
“我和你不同,我是张家的男人,而你只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就等于是泼出去的水,不用再和这个家有任何牵扯。”
张郁瑜站起身子,走向张守宇,握紧了他的手,“瞧你还不算成年,讲话居然这么老成。”
“有一个不负责任的妈,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长大。”在观护所虽然才半个月,但在李先生的开导下,他的思绪已经不再激进。
闻言,张郁瑜鼻头一酸,一股酸涩跟着涌起,她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母亲。
“妈的债要让她自己去还,否则,她永远都不懂别人代她填补赌债这个无底洞的辛苦。”语毕,张守宇冷淡的看着母亲,“如果你真的认为我和姊是无辜的,就请你好好振作起来,不要再和赌挂上边了。”
叶秀昙沉默不语,虽然她也曾想过要戒赌,但总是情不自禁的又跌了进去,没有决心的她实在说不出任何承诺的话。
见母亲一语不吭,张郁瑜姊弟两人的脸上同时显现出浓浓的失望之情。
末了,张守宇低声道:“我得走了,李先生是特别通融我才能出来的,但时间只能一会儿。”他吐了一口气,似乎要发泄沉闷胸口的抑郁之气,他朝张郁瑜点点头,“姊,我走了。”没有跟叶秀昙道别,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斗大的泪珠终于从叶秀昙的眼眶中滑下,她真的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可是她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去抵抗赌博啊!
张郁瑜看着低啜泣的母亲,教她怎能不帮母亲?母亲究竟是生她的啊!她怎么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以卖身的方式偿债?可是两千万,这是一笔天文数字啊!跟云青要?不!不行!她昨天才退回一千万,还说自己要人不要钱,然而,今天就加倍的跟他要两千万,这不是自打嘴巴吗?那……就只剩龙瑞成了,或许能跟龙瑞成打个商量,来个私下借贷?
第九章
张郁瑜急匆匆的回到台北,在和龙瑞成展开一番“钱言”后,她才认为自己太过天真,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
“真的不可以借我吗?”她再次哀求道,“你也知道那是为了还我母亲的赌债。”
龙瑞成正视着眼前这名像一阵旋风冲进他的办公室,随即叽叽喳喳说了一些拜托借钱的话的女孩,“两千万不是小数目,我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生意。”他冷静的道。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付出代价?”
他赞赏的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再挑明一点,以你的个性,你绝对会竭尽所能的挣钱还债,可是你的身旁有一个不定时需要巨额赌资的母亲,因此,你的还债日可能遥遥无期。”
她无语反驳。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他绕过办公桌,走到张郁瑜的面前道:“我可以给你两千万,但是你必须离开我儿子。”
“什么?!”她讶异的瞠视龙瑞成。
“上次我们的合同虽签了,但是你仍然毁约,不过,我再信你一次,而这次没有合同,单纯的以你的人格来作为信任的合约。”
“我的人格?”张郁瑜讶异的重复道。
“没错!而这一次,我希望你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我给你钱,你离开我儿子,就这么简单。”
她撇撇嘴瞪龙瑞成,“你就看我这么不顺眼?我当你媳妇不好吗?”
对于张郁瑜的坦诚,他难得笑开了嘴并坐了下来,“不!我很喜欢你,但是不喜欢你的母亲及弟弟。”
“我的弟弟目前已经变好了,他在观护所里变了许多,至于我母亲……”谈到嗜赌如命的母亲,她是真的无话可说。
“没话说?”
“不!”她坚定的摇摇头,“我认为你不够公平,既然你喜欢我,而我又是独立的个体,你没有理由以这两千万拆散我和云青。”
“赌是沾不得的东西,许多资产上亿、上兆的企业家,都会因它而身败名裂,而这其中,并不是每一个企业家都嗜赌,而是他们的家人之一。有的人输到没钱了,连公司的股票也拿去抵押,落入有心人手里,公司也没了。”龙瑞成以精明的目光看着眼眸清澈的张郁瑜,“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明白我话中的含意。”
“你怕到时我的母亲穷途末路了,东挖、西挖你美扬国际集团的根,大树不垮都不成。”她无奈的叹道。
他再次点头。
“总而言之,有了这层顾忌,我就是不适合和你们龙家扯上边就对了。”张郁瑜咬咬下唇轻声道。
“我很高兴你能明白。”龙瑞成微笑的道。
“可是……”张郁瑜皱起眉头,无辜又无奈的看着他,“我真的很爱云青。”
“若真的爱他,就不该成为他的麻烦,你总不希望日后他为了你母亲的赌债而大伤脑筋吧?甚至有一天,他累了、倦了,不想理会你母亲了,到时候你们小俩口即使是爱得再深,也难免会起争执。”他捺着性子解释。
张郁瑜别开脸去,看着窗外炽烈的阳光,她试着让混浊的思绪沉淀下来,或许龙总裁是对的,长期背负一个赌客的压力是累人的、烦人的。从她有记忆开始,母亲就是在赌桌上过活的,要母亲戒赌可能比登天还要难。
一旦她和云青结婚了,原本就变本加厉的母亲,在得知她有了一个厚实的金山银矿的夫家,母亲必定是放手一搏的豪赌一番了。届时的她该如何面对云青?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母亲还债,直到美场国际集团垮了?想到这里,张郁瑜不由自主的摇摇头,这样一想,所有理直气壮的勇气全都消失了,她负担不起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
她若真的和云青结婚了,那就是真正地将他拖下水,这一辈子他得跟她一样,在亲情的牵扯下,永远无法摆脱母亲这个赌瘤。在思忖再三并抑制那急涌而上的不舍浓情后,张郁瑜回过头来看着给予她充分时间思考的龙瑞成,她牵强的微扬嘴角苦笑,“你赢了,我答应你离开云青。”
“那好!”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对眼前这个新新新人类是否能听进他的劝慰之辞并无十成的把握。
“我急着将钱汇入我母亲的户口头,你不介意现在就给我钱吧?”她幽幽的道。
“不急,等你演完一出戏后,我马上教人汇两千万到你指定的户头。”
“戏?”
龙瑞成坚定的点点头,“他今晚约了龚家人要详谈取消订婚一事,我得让云青对你完全断念,让他接受龚妮姿。”
“我明白了。”张郁瑜怅然的痖声道。而后,她神色黯然的听着龙瑞成亲手编导,由她担任女主角的绝情计。***
龙云青面露不解的走进办公室,“爸,有事吗?”
龙瑞成以眼示意瞄向他身后的张郁瑜。
龙云青在看见倚在窗边的瑰丽倩影时,俊脸上顿时浮现万缕深情,他走了过去凝睇她,“怎么那么快就回台北了?我还在想你怎么一通电话也没打给我?”
张郁瑜直盯着他黑眸中的款款深情,心中的酸涩苦楚顿时奔腾翻涌,直教她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怪怪的?是不是你母亲及弟弟的事不顺利?”他关心的问。
张郁瑜暗暗的作了个深呼吸,老天,要她对他演出那样绝情的戏码,她怎么演得出来?可是,她已经答应龙总裁了。
“她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而来的。”龙瑞成在见到张郁瑜根本开不了口的情形下,只好帮她打开话题。
“重要的事?”龙云青看看父亲,再看看低头沉默不语的张郁瑜,他将双手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怎么了?”
随着龙云青在她肩上收紧的双手,她只觉得身上顿时背负了几十、几万斤的重担,她轻声咳了咳,寻回濒临瘫痪的声带,喑痖着声音道:“我是回来拿酬劳的。”
“酬劳?”他一头雾水的盯着张郁瑜。
“两……两千万!”她困难的吐出话来。
她愈说他愈是胡涂。
“还是由我来说吧!”龙瑞成眼见张郁瑜眼眶泛红,赶忙低头的样子,不觉站起身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