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庆抚须摇头,“非也,朕不是那种短视之人,只是宫中的阿哥虽不曾见过她,却知道她脸上有胎记,因此,朕就算将她指给其中的一名阿哥,怕是那些嫔妃会气不过朕的安排,多惹抗议。”
“所以皇阿玛便将她指给什么都不争的史楠云母子?”
听出他话里的尖锐之词,崇庆也显得不悦,“皇儿是在怪朕错指了对象?”
静坐一旁的太德不解的看着郎都,他似乎相当生气,原因呢?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强抑下那股愈烧愈旺的怒火后,才歉然回答,“儿臣不敢。”
崇庆撇撇嘴角,“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叫德公公前往景罗王府及徐州的史府颁令圣旨。”
郎都静静的不发一言,这原本就是老福晋所盼望之事,他为何会想阻挠皇阿玛赐婚?
“这罗兰屏的事已经决定了,你自己的事就多想一些,早点给朕答案。”崇庆忍不住再次叮咛。
“没错,皇儿迟迟不决定妃子人选,各方角力不断,实非好事。”太德慈爱的提醒儿子,但仍困惑儿子刚刚的怒火为何?
“是,儿臣定当细思。”他淡淡的回答,语调不见热络。
“这……”小德子眼见这场会面就将结束,为了维护大清储君的声誉,有些话不得不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也要拼着老命说。
他向前一步,拱手作揖,“启禀皇上,奴才有事禀告。”
崇庆挑起了一道浓眉,“说吧。”
“奴才希望七阿哥能自己将话对皇上说白了,别将那些心底话放在心里。”
郎都不解的看向面露忧心的小德子,“德公公何出此言?”
“这……奴才刚刚不是跟七阿哥说了吗?皇上是个仁君慈父,七阿哥跟罗兰屏小姐的事早该说明,否则皇上一颁旨赐了婚,那七阿哥的声誉也全完了。”
“我跟罗小姐?什么意思?”他一脸困惑。
崇庆跟太德也是一脸不解,崇庆指指小德子,“说话别拐弯抹角的,说清楚,讲明白。”
“是,老奴遵旨,老奴这会儿其实也是骨鳗在喉,不吐不快啊。”小德子于是娓娓道来近日宫中传播七阿哥跟罗兰屏珠胎暗结的事……
郎都神情丕变,瞠视着小德子,怒声道:“德公公为何说这种捏造之事?”
他瑟缩一下,一脸惶恐,“这不是奴才说的,事实上,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有人敢将这件事传到皇上及皇后耳里。”
“简直是一派胡言,我跟罗小姐仅守礼仪并无暧昧之情,何来珠胎暗结之事?”
“这……可是奴才查过了,这话是由景罗王府里的人传到宫里的。”
“不可能!”郎都气煞了俊颜,这等诋毁名誉之事,令他火冒三丈,但他绝不相信是从景罗王府里散布而出的。
见他动了怒,小德子神情也慌了,“是真的,老奴身为太监总管……”
“够了!”崇庆眉心拢紧的斥责了一声,“朕相信皇儿的话,所以这等不实谣传若真是由景罗王府传出的,那景罗王府上下可犯了诋毁皇室的滔天大罪!”
郎都怒火顿熄,忙不迭的道:“景罗王爷跟儿臣是好友,绝没理由做这种事。”
“可我曾听其他妃子谈及罗兰屏对你倾心不已,托付真情多年,是吗?”太德直视着儿子,面有思索。
郎都清朗的明眸闪过一道困惑之光,“儿臣希望星额娘不是暗指此事是罗兰屏所为,她是个温柔的女子,不可能有这等心机。”
她露齿一笑,“皇额娘也是个女人,了解女人的心理,若一个深爱已久的男子即将娶他人为妻,也许会做一些违反平常之事来挽回他的心。”
“这……”他神情大骇。
“更何况,你贵为储君,此次选妃名单上又没有她,她会以自己的清白……”
他摇摇头,“皇额娘,请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兰屏是这样的女子。”
“是不是这样的女子,我认为皇儿该走一趟景罗王府,问个明白。”
“这……”郎都面有为难,对这件谣传他虽然满腔怒火,但他却不希望这件事对景罗王府的任何一人造成生命的威胁。
如皇阿玛所言,这事若属实,景罗王府犯的可是毁谤皇室的滔天大罪,而且公然散布谣言,恐有挑衅律法之嫌,届时罪加一等,诛及九族,全要抄斩。
他抿紧了唇,直视着父亲道:“儿臣立刻去问清真相。”
“嗯。”崇庆颔首,看着他带着怒火抑郁的离去。
太德见儿子紧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后,才开口道:“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请说,皇后。”
“撇开这次的不实谣传不谈,皇儿跟景罗王府上下的关系良好,我想他心中对此事虽感生气,却也担忧景罗王府一家老少的性命,所以……”
“所以要朕对他们诋毁之罪法外开恩?”
太德露齿一笑,“没错。”
崇庆沉思了一下,“景罗老王爷对皇室的确有功劳,而今罗尔烈也是朝廷之栋梁,不过,赏罚分明,如果他们确实诋毁皇儿名誉,那朕是不得不罚。”
“可是……”
“皇后不必再说,这事朕自会再思忖衡量。”
闻言,她也只得闭口不谈了,只是瞧见郎都刚刚离去的抑郁身影,及眸中的担忧之情,她很好奇他在乎的是景罗王府一家人,还是颜面有碍,深爱他多年的罗兰屏?要不,他对赐婚一事的反应为何如此怪异?
第三章
“七阿哥?!”阿仁总管笑嘻嘻的看着乘轿而来的郎都,边招呼边将他迎进景罗王府内,“七阿哥来得不巧,咱家的王爷跟福晋、老福晋全外出了,尔格少爷刚刚也出去了。”
“你们家小姐呢?”他眸中可见怒火,从皇宫到这儿的一路上,对这件向壁虚构的事,他愈想火气便愈加沸腾,罗家一家人分明知道这种以讹传讹的不实谣传,对他的伤害有多大,所以他们是故意陷他于不义?
还是赌上了全府人的性命要他不忍心的承认这个肮脏的传言,娶罗兰屏为妻?
阿仁年纪不小,也善于察言观色,一见郎都脸上泛着吓人的铁青色,笑脸一僵,差点就说不出话来应答,“呃……启禀七阿哥,咱家小姐在她的闺房里。”
“很好,我去见她。”
看着他怒冲冲的大步朝东厢而去,阿仁的心怦怦直跳,“不好,这一定有什么事,我得赶快去找王爷回来!”
他急忙唤了几个丫环仆侍去守在罗兰屏的阁楼下,要他们睁大眼睛看,竖直耳朵听,万一有什么事,可得机灵点后,便匆匆离府了。
而几名丫环仆侍呆呆的急奔东厢阁楼,但个个面有困惑,这七阿哥又不是头一回来府上,论何阿仁总管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 * *
雅致的闺房里,罗兰屏正为钱含韵及罗尔格那欠缺考量,散布谣言一事感到头疼不已。
她相信这件事一定会传到郎都的耳里,到时他会怎么想?而她又要如何解释嫂子及二哥并非真的想诋毁两人的清誉?
她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哥及额娘启齿,生怕他们听了,会怒斥嫂子和二哥……
“叩、叩、叩!”敲门声陡起。
她柳眉一拧,刚刚家人邀她到城郊的庙宇上香,但她心头的火仍旺,便佯装身体不适拒绝了,怎么?他们又想劝她同行?
她喟叹一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后边打开门边道:“我真的不想去……”
她倏地住口,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郎都?!
“我有事情想问你。”郎都冷冷的睨视她一眼,便转身朝一旁的亭台走。
见他突然疏远,一脸冷漠的神情,罗兰屏心跳猛然加快,他肯定听到那个不实的谣传了!
她志下心不安的咬白了下唇,步出门外,走到他的身后,“你……你都知道了?”
郎都神情突地一变,意思是她也知道所有的事?难道真的是她刻意掀起这些难以入耳的是非谣传?
思走至此,他的怒火狂炽,“看来你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身体立刻僵直不动,“对……对不起!”这是她惟一想到的话。
真的是她?他倒抽了口气,语气紧绷,“对不起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你承认了这件事,影响所及并非你我两人的清誉而已,我皇阿玛对此事震怒不已,还言此事若真属实,你景罗王府一家上下全犯了诋毁皇室的滔天大罪,罪可判死,难道你都没想到?”
她脸上的血色刷地一白。
郎都心中的怒火愈烧愈旺,他猝然转身,失去自制的怒吼,“你也是个饱读诗书、甚懂礼仪之人,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会以这般卑鄙的手法来逼我娶你!”
他的话像鞭子般,一字一句抽痛了她的心,她面如死灰的喃声道:“你以为……”
“众口铄金确实能积非成是,但我皇阿玛深信我的人格,知道我不会做出这种逾越情礼之事,你的计谋怕是无法奏效了!”他的声音严峻如冰,眸中闪烁着狂炽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