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甫下轿的罗兰屏看了这等布置,心则狠狠的被揪了一下,看来史建仁真的不在乎她是个颜面有碍的女子,愿意跟她成婚配。
她的鼻头一酸,喉咙哽咽,这不是很好吗?他愿娶、她愿嫁,郎都便会死了心,回到北京当他的储君,日后成为一位贤明的君王。
史楠云早率领了一千仆人在一旁候着,但对儿子还窝在百花楼不回来迎宾的作法感到没辙。
是他答应娶妻的,但她真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明明知道郎都是奉皇命来看看他的人品值不值得罗兰屏仰赖一辈子,可他居然还天天往百花楼跑,难道他不怕婚事就此告吹吗?
抽离了思绪,史楠云仔细的打量她日后的媳妇,虽然系着紫纱,但容貌不俗,尤其那双美眸待地动人,且肤白似雪,气质出众,一身白色的雪纺丝绸,看来更是有股脱俗之美。
罗兰屏知道这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正在打量着她,而从她身着上等的绸衣看来,她就是史楠云,她未来的婆婆!
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罗兰屏拉下面纱,露出左脸颊那块不小的紫色胎记。
史楠云的眉儿一皱,而她身后的众多仆侍丫环则是倒抽了口气,因为她那个胎记的确有碍观瞻,原本的一张国色天香之貌顿时成了平庸之色。
郎都没想到她会突如其来的卸下面纱,但在想到其背后所隐含的意义后,他俊脸一沉,对着看傻了眼的史楠云道:“哪里有地方可以谈话?”
她愣了愣,指着东厢房的方向,“呃……东厢的上等房已空出。”
“很好,我有话跟兰屏交代,不许人进来打扰。”他冷冷的说完话,也不理众人诧异的困惑目光,拉着罗兰屏的手就往东厢房而去。
罗兰屏一张脸羞红不己,又急又气的想甩掉他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闭嘴!”他真的很气,她这算什么?他要她为他卸下面纱她不肯,却在史府卸下面纱?
“七阿哥!”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手,但这模样给众人看到了,别人会如何议论?
“兰屏,我在生气,但我会忍到到东厢房后才发火,这段时间,你最好安静。”郎都咬牙迸出话,他真的气疯了!
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她的心是七上八下,认识他多年,她头一回看到他如此生气。
她安静的不再说话,而他拉她的手劲也放柔了,在脱离众人的目光后,他牵着她的手,进入雅致却又不失豪华的上等房里。
他在红木椅上坐下,看着脸上不再半掩面纱的她,怒声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是吗?这就是你拉下面纱的原因?”
罗兰屏咬白了下唇,没有否认,“是。”
“为什么?”郎都火冒三丈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你明明知道史建仁是个风流好色之徒,你……”他咬咬牙,“你嫁给他,就是要我回去当个储君是吗?”
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躲避他带火的眼眸。
“不值得,不值得,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嫁给他!”
可她却觉得值得,“史府已做好准备,而我也已做好准备,成亲大典随时可以举行。”
他气急败坏的发出怒吼,“不可以,你别忘了,还有你大哥跟嫂子,他们一来,也绝对不会答应你嫁给一个寻花问柳之人!”
“我知道,所以我会在他们赶抵史府之前完成婚礼。”她平静的陈述。
他征愕的瞪着她。
她咽下喉间的酸涩,“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是吗?”他咬牙切齿,“你嫁给他后,便成了一个木人石心,无魂无魄的人吗?”
“那也是我的抉择。”
“我不答应!”
罗兰屏凝睇着他,“就算我求你,成吗?”
“求我?你求我让你下嫁给史建仁?”他简直快气炸心肺了!
她点点头,纵然说的都是口是心非之词,但她不想成为他当上仁君的一颗绊脚石,她不能自私的将他占为己有。
郎都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后,才对着她道:“你以为你成亲后就能让我断念吗?”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最后一定会是如此的。
郎都僵硬的扯动嘴角,“我不会娶妻的,就算你已嫁作他人妇!”
闻言,她的眼眶已见泪光,“七阿哥贵为大清的储君,自该遵从古礼,娶一名才德兼备、容貌出众的女子为妃。”
“我的妃子便是你!”他气她这该死的坚持,她从不为自己着想,只想到他!
“你不明白吗?你的坚持只会令我更难过而已,我不要背负那么重的责任,你的江山、你的子民,还有皇上、皇后对你的期许,你将这些责任全放在我一人的肩上,我背不起、承受不起,你明不明白?”她的声音瘠痰,数度梗住了话头。
“不,这些责任我不会让你独扛的。”
“可是众人会将所有的错指到我的身上,我不要!我不要!”罗兰屏泪如雨下。
“兰屏……”
“我请求你好好做你的储君,好吗?”她哽声啜泣。
见她成了一个泪人儿,他的心更加的沉重,但他好不容易找到真爱,怎能就此放弃?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你请求我好好的做一名储君,我也请求你等到你大哥跟嫂子到这里后,再决定是否嫁给史建仁好吗?”
她摇摇头,咽下喉间的酸涩,“你还在想观音水?”
“那总是一个希望。”他坦承道。
“如果凌神医手上还有神奇的观音水,他大可卖了它赚进大笔财富,又怎会欠下银两挨板子,让嫂子帮他还钱呢?”她对此事毫无一丝期待。
“含韵说了,他是个古怪的小老儿,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我不想抱持任何希望。”
“所以你消极的只想跟史建仁成亲,好打发我走,是吗?”郎都气得发出咆哮。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需对我如此执着。”
她的神情过于淡漠,令他心中的怒火更加狂炽,“好,很好,我知道了,那就随便你了!”他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罗兰屏盈聚在眼眶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她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可她的心好痛好痛……
第十章
另一方面,快马加鞭的罗尔烈夫妻也已抵达江南的左嵌大街。
由于钱含韵在这儿有个开钱庄的吸血老爹,而她却是老扯她老爹后腿,帮那些穷苦人家还钱的小菩萨,因此夫妻俩在商量过后,决定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再拜访凌春堂。
不然,到时她这名小小姐回到这儿的消息一出,肯定人山人海的争相看她这名小菩萨的相公长什么模样,再加上她那个有名的钱伟大老爹,对罗尔烈这个女婿疼爱得很,到时他们夫妇若不在家里住上个个把月,他是绝不放人的。
因此,他们要静悄悄的来,再静悄悄的走,才能多挣点时间赶到徐州去。
更夫敲起了三更天,罗尔烈跟钱含韵双双飞身从神驹上下马,看着眼前这间破旧的木屋,里面乌漆抹黑的,连一点光也没有,两人对视一眼,钱含韵趋前,举手敲门。
“叩、叩、叩……”
但敲了老半天就是没人应门。
“不会是睡熟了?”罗尔烈蹙眉。
“睡熟了还好,不要成了死人就好。”
“呸呸呸!外面是什么人啊?大半夜敲门还咒人死!”木屋里传来的声音苍劲有力,还带有一丝怒气。
老旧的木门伊呀一声的开了,一名鸡皮鹤发的小老头手提着一盏小油灯站在门前,嘴巴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的。
“凌春堂,凌圣医,凌太医,我们是找你来要观音水的。”钱含韵知道他的个性怪,干脆挑明了来意。
凌春堂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这几十年来,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而她——
他将油灯靠近这对俊男美女,眼睛突地睁大,“小小姐?!”
钱含韵笑嘻嘻的频点头,“好在你没死,也没老眼昏花,还识得我,那可不会拒绝将观音水给我了吧。”
凌春堂脸色一变,突地转身进了屋子。
罗尔烈朝妻子点点头,两人也相偕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是破旧了些,但相当的干净,室内的摆设相当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两张木椅,而桌上还摆了一个牌位。
凌春堂一进屋子,就是走到桌旁,注视着那只牌位陷入了沉思。
钱含韵柳眉一皱,走到他身旁,“这就是你跌落山崖来不及救治的妻……”
“住口!”他突地大吼,一张脸也涨得红通通的。
罗尔烈走向前,将妻子拉到自己的身后才拱手道:“对不起,看来我的妻子不小心触及你的伤处了。”
凌春堂瞠视着他,“你的妻子?你是景罗王爷?”
“正是在下。”
凌春堂撇撇嘴角,上下打量起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现在只是个小老百姓,可不会跟你哈腰敬礼!”
罗尔烈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尔烈也不敢要老神医哈腰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