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聋耳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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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狭长的一双利眸,上下梭巡着,仿佛正在思索这话的真实性。

  厅外突然传来声声叫唤。“菊芳、菊芳——”

  一名身着青衣的侍儿,从花厅外头狂奔而至。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她……”

  青衣侍儿看到厅内严刑拷问的阵仗,意识到眼前的场面,不是她担待得起的,猛地紧闭着口,转头就想跑……

  “来人,给我拦下!”

  宇文阙云淡风轻、闲闲的撂了一句。

  门外的随从大手一伸,两人一左一右包抄,顺利将她逮回。

  “你倒说说看,娘娘怎么不好了?”宇文阙犀利的直点问题。

  “没有!是王爷您错听了。”这丫头聪明伶俐,狡舍地避重就轻。

  “说!再不说拖出去掌嘴……”

  “不!我说我说!”

  眼见来人来意不善,仿佛下了决心,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丫头赶忙见风转舵,硬着头皮回答。

  “娘娘病了!”

  “是吗!这等大事怎么不早通报!找御医来了吗?”宇文阙神色一变,豁地站起身来,关心的询问。

  “有……”小丫头欲言又止。

  “御医怎么说?”

  “他们……他们说……”小丫头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想着推托之辞。

  “快给我说!”

  眼见两旁包夹的壮汉,那凛然的架势,让人心生畏惧,生怕被挫骨扬灰,小丫头索性豁出去了。“好……我说我说……他们说娘娘是小产……便叫稳婆过来……”她略抬抬眼,看见宇文阙铁青的脸孔。

  “而且……而且……”

  唉呀呀!教她怎么说才好?说了,又怎么对得起对待下人和善的娘娘啊!

  但眼前王爷更是不能开罪呀……

  好吧!不管了!还是保住自个儿小命重要。

  “而且她流了好多血,怕是母子两人都保不住了——”小丫头眼一闭、一横便全说了。

  “小产?!”宇文阙脸都绿了,感到一片绿云罩顶。

  他出征三年,其间全无归府,王妃是何时有妊的?!

  没想到她竟敢与人私通,败坏皇家的体统,根本是存心让他颜面不保。

  “这阵子有谁来拜访过王妃?”他转头问周全。

  咬咬唉!这死丫头怎么就不如道忌忌口嘛!周全暗暗叫苦。却又不得不答道:

  “只有成王府的世子来过。他说,是王爷您吩咐他过来瞧瞧的。”

  “没错!”的确是有这一回事。

  想当初他临危受命,前去抵御境外番邦,担心王府里没人照应,便嘱人邀来成王世子,想他与王妃自幼青梅竹马,必可陪她解闷散心。

  “替我请成王府的世子,过府一叙!”宇文阙吩咐下去。

  “听人说他已出门远游……”周全赶忙补充,免得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何时走的?”

  “就这几日!”周全欲一言又止。“王爷——”

  望了望宇文阙越显狰狞的脸孔,他决定做这个甘冒大不韪的倒霉鬼。尽管揭发全部事情,王爷一定会拿他开刀,治他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从小看着娘娘长大,当年在她被赐婚宸南王时,自己竟蒙相国大人看重,陪着她一块进入王府中。

  尽管自己的身份卑微,仅是个陪嫁的手下人,王爷却从不把他当外人,委以重任,让他掌管王府的大小琐事,礼遇有加。

  但他不能再这么下去,王妃娘娘的丑行早晚会伤害王爷。倒不如……趁现在说清楚讲明白。

  “说!”宇文阙从咬紧的牙关问,迸出一个字。

  “其实,这三年来,娘娘与成王世子往来密切。”周全歇口气,顿了顿,偷瞄了眼主子,继续说道:“早在娘娘嫁入王府前,两人就有了私情,只是碍于父母之命,与圣旨难违逆,无法得偿所愿,共结连理。所以……”

  “所以什么?”宇文阙怒火中烧,大手一挥,桌上茶盅扫落地面,匡唧一声,碎成片片。

  厅内一片寂然,所有人噤若寒蝉。

  “所以他们就该背着我旧情复燃,枉顾皇家体统,让我在百官面前丢脸?”

  宇文阙一连串咬牙切齿的话语,让自知说错话的周全,吓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来人,摆驾荻翠苑。”

  宇文阙想起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妻子,对他永远都是不假辞色。甚至在床第枕席间,也是如此。

  好几次,被逼得受不住的他,在想与她敦伦之际,猛一回神瞧见她那冷冰冰、恍若牺牲献祭般的神情,便欲火全消、全然没了性致。

  他还以为,她是个冷淡的女人,不仅对房事全无兴趣,对男人更没有感觉。

  没想到表面道貌岸然的她,骨子里竟尽做些无耻的勾当。

  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原因……

  只因为——她不爱他……

  这是多么残酷,却又血淋淋的事实。

  他爱的女人,竟不爱他,这对一个在情场、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男人而言,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他永远也攻占不了这个女人的心,只因为她没有心……

  她的心早就给了别人——

  宇文阙双拳紧握,牙关咬得格格作响,额上爆裂的青筋,透露出他隐而不发的怒意,很显然,待会势必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远远地,曲桥上又奔来个身影——是先前他让随从传唤的稳婆。

  从后苑传出侍儿们悲悲切切的啼哭哀嚎声——

  满身是血的稳婆,在随从示意下,对着宇文阙说道:“娘娘她……”

  “快说!”

  “她仙逝了——”稳婆神色悲戚。

  “而……小世子他……胎死腹中。”不知情的稳婆,多嘴的加了句。

  “嗯哼!小世子……”宇文阙脸色陡变……

  尽管他对这称谓感到气愤,在外人面前却不便说些什么。

  “娘娘——你太可怜了……呜呜……”

  稳婆的话一落,菊芳随即尽责的啼哭起来

  “你嚎什么——”慑人的一声怒吼,让菊芳吓得连个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气便在喉头哭不出来。

  宇文阙的神情愈加冷冽,全然没了之前归府的惬意与轻松。眼中熊熊燃烧的,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仇恨。似将眼前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吩咐下去——”宇文阙道。

  “替娘娘准备后事,一切从简!”

  顿了顿,宇文阙咬牙切齿再续道:

  “家丑不可外扬,以后若有人提起这档子事,就拖出去砍了!”

  冷冽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否决的冷硬——

  绝不……

  此生他宇文阙绝不容许任何女人玩弄他,将他的真心弃若敝屐。

  绝不!

  第二章

  三年后 长安

  自从安史乱后,国内政局动荡不安,不是地方藩镇割据,便是连年灾荒,到处路有饿拜,民不聊生。

  不过,长安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仍是一幅国泰民安、富庶安康的平和气象,令人无法联想,城门外有多少的灾民正苦于无米可炊,无物司食。

  年关将近,东门市集上到处挤满了买办年货的人群。

  “冰糖葫芦喂大娘,买一串给娃儿吧!”

  “来唷——从西域引进的新种瓜果,保证甜……”

  “姑娘,您瞧瞧,这是上好的胭脂水粉。瞧这色泽、闻这香味儿,只要用了,包你迷死全京城的王公贵少。小的这儿还有可当定情信物的丝巾、绣荷包……”

  市井小贩们此起彼落的吆喝声,让街市显得好不热闹。

  此刻已过正午,日头暖融融的照着。

  一抹窈窕的身影,捧着件半旧不新的大氅,被人从当铺中推了出来。

  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的粗鲁伙计,力道之猛,害得女子险些跌倒在地。

  “没得当、就是没得当,你是聋子啊!听不懂老子说啥啊!一只见当铺伙计卷起衣袖,抡起拳头,对这纤弱女子摆出一脸凶恶相。

  “我本来……一只见女子的嘴略张了张,仿佛想说些什么似的——

  但伙计劈头劈脑又是一阵乱骂。

  “咱掌柜的说了,你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根本就当不了几文钱,再说也不是什么稀世之珍,瞧你把它们当成宝似的。”

  伙计说罢,想起还有东西未拿,转身入内,顺手拿出一个蓝布包袱,又扔了出门。

  “不值钱,就是不值钱!随你到哪个店里,他们也都这么说。给我出去!少碍着咱们开店做生意。”

  “啊!不……”女子急忙阻挡,可惜动作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包袱被丢至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说话的女子名唤芙颜。此刻她紧蹙着一双细细的柳眉,眼中笼罩着一抹轻愁,予人我见犹怜的感觉。

  人如其名的她,清丽的容貌,如同盛开的芙蓉一般。而那弱不禁风荏的身形,更教人忍不住想呵护她、宠溺她。

  这般娇柔的女子,合该是养在深闺的。她就似一泓清浅的泉水,教人忍不住想掬捧在手心,细细品味其中的隽永。

  然而,红颜薄命的她,虽有着惊人的美貌,却也有着多舛的境遇,而其中最令人惋惜的,她是一个聋女。

  童年一场意外,教她再也听不到多彩多姿的声音。

  然而聪慧的她,多年来,凭着一股毅力,学会读唇语了解旁人的所思所想。此后不但鲜少受到他人歧视的眼光,更寻到另一种生存的方式,不再自己孤零零地待在无声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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