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扬天莲抽回手,身体在发热。
皇莲邦往后仰,椅子摇摆晃荡得厉害。他喝完酒,说:「我当学生时,曾和泰清、廉兮、Luna一起研究过玳瑁,Luna的父亲是我们共同的老师……」
「嗯。」扬天莲点头,说:「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
「是吗--」皇莲邦嗤笑一声,道:「这么说,妳一定也知道我们装上追踪器的玳瑁被杀的事吧--」
扬天莲摇摇头。「你要告诉我吗?」他们年少的事,她不只听皇廉兮、皇泰清说过,连Luna都曾对她透露过一些,就他--这个已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也许更该说些事跟她分享,不是吗?
扬天莲愣了愣。「你愿意告诉我吗……」再问一次的语气变得迟疑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好矛盾,他们是对没爱的夫妻,有什么理由,他该跟她分享年少的事?可是他们毕竟是夫妻啊……
她皱起眉,厘不清思绪,默默探手取三明治吃。这五层三明治做得绝妙,内馅清清楚楚,生菜是生菜,肉排是肉排,红酒醋沙拉酱清爽可辨,没有混杂,一层一层,看得分明,只是到她嘴里、到她心底,竟是五味杂陈,乱得可以。
「不好吃吗?」皇莲邦坐直身躯,探询地看她。
扬天莲摇首,将三明治分一半给他。
皇莲邦没接手,径自又斟了杯酒,凑上嘴直接咬她手里的三明治。
「那些盗猎者大概以为玳瑁是什么长寿龟,」他吃完三明治,继续说:「取走了背甲,居然还烹调肉汤食用,结果全中了毒……我们找回了背甲,每人制作一个纪念晶带在身边,好回忆那只可怜的玳瑁。Luna现在戴的眼镜镜框就是其中之一,廉兮做了一个平凡的飞机螺旋桨--」
「那是小风车。」扬天莲不自觉地微笑说道。
皇莲邦看着她温柔的笑颜,皱一下眉,一段时间没再出声。
扬天莲对上他的眼睛,问:「你呢?你选择制成什么?」
「一对发簪。」皇莲邦回答。
这会儿换扬天莲不说话了。他一个男人,没有长发需要用发簪,想必那时起,或者更早前,他心里已住了一个长发女孩。
「至于泰清--」
「是飞鸟衔心的钥匙圈。」扬天莲发出嗓音打断他。
皇莲邦瞇细眼眸。「妳倒很清楚。」也许,他的嗓音里有种叫做不是滋味的成分。
他们不再交谈,各怀心思望着海滩夜景,静静品尝三明治,喝完一瓶红酒。
他站起身,说:「今天是最后一个蜜月夜,明早我会回义大利--」
扬天莲猛然抬头。「怎么这么仓促?」他先前什么都没说。
皇莲邦撇唇。「怎么,我的妻子觉得蜜月不够长吗?」他俯身有些强悍地吻她的唇,说:「放心--妳可以一直住在这儿,想做什么、玩什么,吩咐下面的人就行。」
她诧异他的决定,以为自己该跟他回工作岗位的。「我的工作--」
「妳以后不用工作,」她刚出声,旋即被他打断。「从我娶妳那一天起,妳只需要专心当我的妻子就行。」
扬天莲颦眉,又说:「但是廉兮的新作品--」
「我会交代其他人接手。」皇莲邦回道,语气有些冷。「工作的事不须再提。」他脱下浴袍,拉起她,往沙滩走。「妳现在应该好好把握与妳丈夫共度的最后一个蜜月夜。」
走到沙滩时,她的浴袍也被脱了,他站在月光下展现剽悍如兽、健美如神的结实躯干,说:「我们先裸泳,后夜潜。」他走人海里。
扬天莲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他果然不知道她不会游泳……
「天莲,」突然,他回过头,低沈的嗓音在海涛声中出奇清晰。「水肺的发明,让不会游泳的人,也可以是海底蛟龙嗯?」他说完,依旧定定站在那海水里,看着她。
扬天莲凝望着他的脸。他逆光而站,神情暧昧不清,只有那对黑眸引诱着她走向他。
那年,她潜入深海,她的指导员应该是皇廉兮,却换成了皇莲邦……
第四章
仆佣送了一把莲花到房里来,轻声细语地告诉扬天莲,皇莲邦于黎明时,搭船离开祭家海岛了。
扬天莲颔首,对着帘幕外的人影说她知道。仆佣把落地门打开,清晨新鲜的空气有海水的味道。
昨晚,她经历了最激情的一个蜜月夜。她和皇莲邦,像两只海豚一样,泡在海水里做爱一整晚。他们一裸泳就不想夜潜了,两人身体胶黏着,沈浮于宛如盛满月光的液态容器的夜晚海水中。
她从来不知道夜晚的海水有着不可思议的温暖,或许是她与他密不可分的关系,她没感到丝毫寒冷,忘了担心自己不会游泳,空气总是在他深吻她时,从他嘴里渡过来。
他说,还是一丝不挂最自然,他不夜潜了,更不会让她有机会穿上丑陋的潜水衣,遮盖美丽身躯。
「莲邦,我不会游泳……」高潮时,她告诉他。
他满足地一笑。「很好,以后也别学会--」
「很好,以后也别学会--」扬天莲在床上翻身,左侧卧,素手摸着丈夫睡过的位置,低声呢喃着。
「夫人,早餐准备好了,您要起床吗?」一个女佣走到右边床畔,将放有湿毛巾和早茶的托盘置于床畔桌,隔着帘幕请示扬天莲。
扬天莲回身,看着映在帘幕上的人影,温婉地答道:「谢谢妳。我待会儿就来。」
女佣微微躬身,无声地退出卧房。
扬天莲躺回枕头上,瞇起眼睛,手伸进被子底下,抚过自己柔腻细致的肌肤,右手停在左手婚戒。「很好,以后也别学会……」她抿动红唇,嗓音幽微,嘴角泛着淡淡的柔笑,睡了去。
最后一个激情蜜月夜,是通宵达旦的,他们回房休息不到一小时,她听见丈夫下床的声音。他进衣物间更衣,出来时,走回床畔,对着半睡半醒的她说:「梦里有我,亲爱的--」
她想问他是否梦里也有她。两个不相爱的人,也能夜夜出现在彼此的梦里吗?
亲爱的,你不该老是说暧昧的话……
亲爱的,恐怕我是病了吧,
我的潜意识接受了你的指令--
梦里竟有你。
扬天莲清醒过来,美眸望着若隐若现的帘幕随风拂动。床畔桌上怒放的莲花正对着她,她撩开帘幕,下床端起花瓶旁的茶杯。
仆佣为她准备的早茶已经冷了,掀起茶杯盖,依然闻得出人参香味。她没喝茶,将茶杯放回托盘里,取了毛巾轻拭脸庞,然后擦手。进浴室前,她披上放在床尾凳的晨衣,起居间的骨董立钟当当当地连续敲着。扬天莲旋足,朝双敞的门扉走过去,进入起居间。
钟声还在回响,长短针迭成一枝箭似的定在十二。
「妳睡了一整个上午--」男性嗓音不疾不徐地划破钟响。
扬天莲没有惊吓,像在配合钟声余音消逝一样,悠缓地转过身子。
皇廉兮坐在临窗的Thonet长椅,地毯上两颗金色抱枕分别被一只动物放肆的前腿压住。
「早餐我和圣徒帮妳解决了。」皇廉兮摸摸凸出两颗抱枕闾的长鼻子。
大狼圣徒懒洋洋地抬头,餍足地伸出舌头扫扫鼻端韧皮,即又埋回抱枕中打盹。
扬天莲走动几步,窈窕的身形停在斜对壁炉的紫檀木圆桌边,柔荑往结构优雅的欧式骨董单椅椅背上搁,美眸流转看了看桌面的空杯空盘。
「等会儿,有人会收。」皇廉兮站起身,面向窗,拉开遮阳帘,看着悬在墙裙的空中花圃。「天气很好,阳光明艳……」他说着,回身凝视扬天莲。
扬天莲点点头,走向圣徒,屈膝跪坐在地毯上,手指顺过牠颈背,说:「圣徒怎么会跟廉兮在一起?」圣徒是皇莲邦的宠物,不管到哪儿,皇莲邦总会带着牠,不过,除了他们的新婚夜那天,她今天才又见到圣徒。仔细想想,蜜月这一段期间,圣徒完全没出现在皇莲邦身边。
「莲邦忽略圣徒,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皇廉兮绕过椅座,蹲了下来,目光落在扬天莲身上。她的美丽显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许,皇莲邦已在挖掘她……
扬天莲抬眸,对上皇廉兮那双黑得透出蓝紫色光点的眸子,好一会儿,她低垂脸庞,柔声低语:「对不起,廉兮……上次跟你的约定--」
「妳早餐没吃,一定饿了。」皇廉兮打断她的嗓音,站起身,坐回Thonet长椅里。「我要他们别帮妳准备午餐--今天,妳跟我到码头酒馆吧,我等妳换衣服。」他表情温煦,但没有笑容。
扬天莲默默站起身,走进卧室。她知道,皇廉兮等了一个上午--
皇廉兮不像皇泰清。他从来不与人正面冲突,即便他跟皇泰清一样对她和皇莲邦的婚姻充满不认同,但他绝对不会把所有的关系搞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