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坏了,气的不是眼前拚命说爱她的男人,而是气自己眼睛瞎掉,才会糊里糊涂跟他在一起,而且还是两年!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要她负责什么?他走的时候,有考虑过她的处境跟心情吗?这是什么狗屁爱情?
如果爱就是这样,她宁愿一世鄙弃爱情,再也不要跟它沾上一点边!
「这间套房就留给你住吧,房东先生很好商量,赶快找个工作付点房租,你就可以安心待在这儿,这里偏僻,暂时没人找得到你。」雅棠叹息,离别时分,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能给他的帮助。
赖弥霆泪水盈眶地瞅她,他怨她的无情,恨她的寡义。
雅棠无力地回望,看着他的可怜状,她心里再也没半点怜悯。
转过身,她抱起纸箱,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
走到阴暗的走廊,走进熟悉的狭小电梯,步出破旧建筑,阳光灿亮,洒下一片金黄色的细网,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也告别了一个早该看透的烂男人,现在该是她迎接新生活的时候了。
大厦门口,有辆车依约等候,看到她出现之后,旋即走下一个体面而优雅的男子,他抱走她手上沉重的纸箱,为她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副座,又帮她关上门。
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然,坐稳后,她却蓦地红了眼眶。
孔晨救了她好几次,他每次都是在她人生最绝望时出现,拉她一把。
第一次是送她那把伞,接着在她做色情电话工作的头一天,也是他第一个捧场的,而现在,她无处可去,他又愿意收留。
他是她的曙光,每每都能适时照耀进她生命里最阴暗的地方。
她哭,不是为自己的遭遇而哭,经历太多事,再也没任何事可以打击她;触动她泪腺的,应该是身旁这男人。
原来她是喜极而泣……
雅棠恍然大悟,直至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移情别恋,而是一切水到渠成,天时而地利,只不过现在还不确定人和不和。
孔晨关上车门,发动了引擎,也同时发现她的不对劲。说好了是她跟妹妹两个人,怎么变成她独自上车?才想问而已,却因她突来的眼泪惊愕。
她在流泪?阳光透过玻璃窗,闪烁她脸庞点点晶莹。
她静静地掉泪,孔晨手足无措。太多女人在他面前哭泣,有的哭天抢地、有的悲愤至极,却没一个让他如此忧虑,即使她没出半点声响,只是兀自掉着眼泪。
他把车靠路旁停下,打上临时停车灯。
侧过身来,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恰当的,因为她彷佛沈入自己的寂静世界,不想有人来打扰。
于是他只能从面纸盒里胡乱抽了两张面纸,帮她擦干脸上泪痕。
他的动作轻柔,雅棠尴尬地吸了吸鼻涕,自己又自动地抽了两张面纸,把泪水和所有过去一并擦干净。
孔晨凑过身,温柔地拥了她一下,如此宽阔的胸膛,容得下天与地,好似可以包容她所有的沧桑。
他很体贴地没问她为何哭泣,也没乘人之危吃她豆腐,只有轻轻一个动作,停顿了几秒,又很绅士地放开。
「我跟我男友分手了。」她平淡地说,细细推敲心里感受,早已没有任何痛苦埋怨。
「那很好,恭喜妳。」他也一贯冷腔冷调,可是心里却爆出如雷掌声。
是的,他坦承自己对她动心了。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情绪随随便便就任人左右,整个人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起伏不定,像坐云霄飞车一样,让人上下飘浮,甘心被她宰割贱卖。
「谢谢你借我地方住,也谢谢你帮我找到新工作。」雅棠真心道谢,回给他一个羞赧的小小微笑。
她的笑靥正面冲击他的心房,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在他全无防备时,毫无预警地,就这样蛮横地以武力攻进,像利箭一样毫不留情穿透他的心坎,杀得少爷顿时方寸大乱。
「走,去看我的新家喽!」挥别所有阴霾,雅棠张开双手开心大叫。
孔晨目光跟随她,也笑了出来。
车缓缓驶离,带着可爱的女人去她的新家,也是他的住所。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他胸膛涌动,他从未有过如此陌生的感受,唯一能做到的只是稳稳地掌控方向盘,努力压抑这股骤起的陌生情绪,然后傻傻地载着她到信义区,去参观她期待的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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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上二十三楼,一路上雅棠目瞪口呆,大厦有着现代化的装潢,简约风格透露着优雅,鼻尖嗅到的,是上流社会的气息。
雅棠紧揪着衣领,企图平缓自己杂乱的呼吸,以免不小心失控惊叫。虽然她处在这地方是过分突兀了些,可是依旧忍不住用大眼新奇地左右观望。
孔晨笑望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原本,他最讨厌的女人类型就是带不出场的乡下土包子。看到什么都像刘姥姥逛大观园、大狒狒走进一○一大楼,那种张大嘴只差没滴口水的痴傻模样,最教他受不了,有谁出现像麦雅棠此刻的表情,一定会被他拖去撞壁,再从好友名单上剔除,最后封锁,绝没第二句话可商量。
但麦雅棠不一样,每次她惊呼,他就有些莫名成就感。
虽然他从小物质无缺,奢侈靡烂的生活早就过得麻痹,然而此刻她眼眸里的晶晶亮亮,却又教他虚荣非常。
电梯在顶楼停下,嚣张地踩在底下住户头上。
门开了,眼睛可见的唯一一道门就是他的住所入口。
孔晨刷过晶片卡,带着她进入约莫七十坪大的屋里。
室内一律黑与白,后现代的装潢,正诠释成功人士背后的寂寞。
往落地窗外眺望,一片空旷辽阔。整个台北市尽收眼底,好像一伸手就可触到新光三越大楼。
没留恋太久,雅棠偏头打量屋里,宽敞的室内,几乎简洁到没什么设备。
豪华音响是黑色的,墙上的液晶电视也是黑的,真皮沙发是黑的,挂钟也是黑的,连地毯都是黑色的,剩下的就全是白的了,没有其他特别显明的颜色。
她总算了解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宛如冰山似的冷酷是怎么训练咬的,天天住在这屋里,没送医至少也会有某种程度的精神病。
孔晨跟在她身后,内心殷殷期盼一点不一样的赞赏。
可是,怎地她看他的眼光,愈来愈怜惜,甚至还有一丝母爱正在泛滥?
难道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吗?为什么他竟然对一个女人的反应开始诚惶诚恐起来?
还好,雅棠同时也发觉了一个特殊的设计,原来这屋内每个角落,每隔几步,就埋了个拳头大的晕黄灯泡,走过去,像踏在无数的月光上,这个设计倒是挺浪漫的,可以和繁华的都市夜景灯火遥遥呼应。
这男人的所有温柔,也像这些灯光,全数埋在地底,一个任何人都不会低头观望、难以察觉的地方。然后用大量的黑与白把自己全部武装起来。
孔晨,原来是一个拥有全台北市夜景,也拥有不为人知寂寞的男人啊。雅棠好像窥探到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似的,正在心里偷偷窃喜。
「喜欢吗?」他低声问着,平静的表情下其实正提心吊胆。
「很喜欢。」望进他幽暗的眸子里,雅棠看见自己倒映的影像,也机警地察觉自己即将深陷。
「那很好。」他松口气,随便招呼。「对了,妳妹呢?她知道妳要搬家吗?」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不知道,她去上课了,我还来不及跟她说。」她才正想开口说亚蜜的事,他就先开口了,真是有默契。
「她几点下课?我可以去接她,如果我还在公司,就安排人去接她,妳安心睡觉好了。」他不想看她一脸倦容。
「真的吗?」雅棠好开心,有人帮她解决问题的感觉真好。「我妹今天要练琴,在某个教会里,大概练到十点。」
「把教堂的地址告诉我。」他拿记事本仔细抄下,没发现她正甜蜜地对他笑着。
他要雅棠四处参观,选一间中意的房间,等他进浴室冲澡完毕,就要到公司上班,今天的工作就是先去替她的新职位开路。
雅棠听话地到处张望,她闲晃进一间纯白的房里,墙上只贴了米色壁纸,地上磁砖是淡淡的咖啡色,白色大床上铺着松软的羽毛被,正殷切地对她招手。
她偎进被里闭上眼,阳光轻巧地透过白色窗棂,洒下一室温暖鹅黄。她开始觉得倦了,在陌生的屋子里,竟得到此生未曾有过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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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晨冲完澡,刮净俊脸上冒出的青色胡渣,从衣柜里选了件不用打领带的铁灰中式衬衫,洒上BOSS男性淡香,穿上西装整装完毕。
他在屋内找寻娉婷身影,最后在一间敞开门的房里,找到一个酣睡的小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