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妈。”他点头听话的回答。
“那就好。”莫夫人满意了。“你早上还要上班,妈就不再多讲了。一会你们也早点回房睡吧,妈先上去了。”
莫夫人走后,原本沉寂的两人就更加安静了,空气中停滞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氛;最后还是云儿先开口化解了莫名的沉默:
“莫风,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厨房煮点宵夜来给你吃?”
“不用了,我晚餐吃得很饱,现在一点也不饿。”他脱去西装外套,把自己放松的躺靠在沙发椅上,暂时累得连动都不想动。
“那么……我去帮你放洗澡水好了,你洗完澡好快点上床睡觉。”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莫风一把拽住了她。
“云儿,你等我到现在,难道都不想说说我吗?”他的视线凝定在她脸上,本来充满疲惫的双瞳却突然显得黑亮有神、动人心魂。
她的睫毛轻轻的动着,下意识的回避开了他。
“你刚刚已经解释过原由了,又不是故意的,我还能说你什么呢?”
“那假若……我是说假若我是故意的呢?你也不说我了?”他连忙问,语气略显着急。
她淡淡的点下头,不着痕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凭我们的关系,你知道我是没有资格说你的,这点……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等我回来呢?”
“因为我……担心你。”
“担心我,为什么?”他轻拢眉心目光始终无法离开她。
“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我们是朋友的,不是吗?”她静静的回望他,眼中一片澄澈清灵若水。
不满意这个答复,他又再一次紧抓住她的手,使了点劲用力握住。
“仅仅只是朋友吗?云儿你再想想,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超出朋友的情谊?在你的心里面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好。”他激动的望住她目光充满渴望,心跳不受控制迫切地期待她的回应。一个对他深具影响力的回应。
“莫风你喝了酒吗?不然——为什么我觉得你有点反常,说的话完全不像你了?”她迷惑的双眼懵懂的凝望着他,心……有些了解,又有些儿畏惧,分不清是什么。
“反常?”他喃喃的低语着这两个字像针一般的把他刺醒了。他迅速的放开她,嘴角撇出一丝笑意,似是自嘲也似是讽刺,心降至了冰点。“你说得对,我是有点反常;否则,我怎么会傻得做出让自己也矛盾的事,徒然闹了一个大笑话呢?”
他苦笑的仰头自叹,勾起西装外套,消沉的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云儿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突然敏感的察觉,属于两人的事不再是那么单纯了。
为了一份明早会议时需要提出说明的企划案,周世伦即使下了班,仍留在办公室内忙碌的工作着。
他必须这么做,只有藉着工作,他才能阻止自己的脑子闲下来,不去胡思乱想;否则——他真怕会无法应付那澎湃起伏的思绪,像潮水一般的淹没了他。
本以为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调适,他已经把心训练得足以面对任何突发状况了,谁晓得当他辗转得知莫风夫妻也将参加那场拍卖舞会时,所有武装坚强的假象就在那么一瞬间轻易的溃败瓦解了。
他终于明白自身的脆弱,其实是根本不堪一击的。
为什么呢?早该对云儿死心的他,为什么没办法像外表那么潇洒、嘴里说得那么轻松,彻底把她赶出记忆之外呢?是心有不甘,抑或余情未了?这点,恐怕连他也弄不清,心底那份顽强的执着究竟是什么了?
好在,他虽然不擅长分析心态,但却很懂得保护自己,不造成伤害。在反复思量后,他还是决定另派人选代表出席,避免那可能的三人相见、分外尴尬的场合了。
唉——叹口气,他暂时搁下了笔,为自己去倒杯咖啡。不料,这想法才闪过脑海,就看见陆依涵端着个杯子开门走了进来,上面还冒着暖呼呼的热气。
“周世伦,工作得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吧?看我为你端来了什么?”她一进门就带来了满脸的笑容和友情,把杯子在他面前放了下来。
咖啡!他低头一看,不觉温暖了起来。他们这样——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唉——他甩甩头,又慌忙甩去了这种绮想,扬起眉问:
“陆依涵,这个时间你不是早该下班回去了吗?怎么还待在公司里?”
“拜托,不要问我这么简单的问题好不好?想也知道我是为了几桩公事在忙啊,不然你早就见不到我了。”
“是吗?那你就赶快去处理吧,到时看我们两个谁先把手边的事做完,输的人请吃饭。”端起咖啡,他浅尝的喝了一口。不错,香醇够味,她泡咖啡的技术还满好的。
依涵开心的在他面前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得连眼睛都弯了。
“哈!不好意思,那我可要先谢谢你喽,我已经是赢家了。”她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好,愿赌服输,你再坐一会,我赶快忙完我们就走。”他表现谦谦君子风范的,重新拾起了笔。
“那——要不要我帮你呢?”她跃跃欲试的,对他的企划案也有兴趣参予。
“让我想想看。”他作状的思考着,用手搓了搓鼻梁一会——“好,我想到了!”
他清脆的弹了下手指,依涵也欣喜的倾身向前追问:
“快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很容易,你只要乖乖的坐在这,一句话也不要说,一点声响也不要发出,就算是帮我个大忙了。”
“好啊,周世伦,你真是太瞧不起人了,不理你了!”她气嘟嘟的瞪他,噘起嘴走了出去。
留下背后的他响起一阵阵愉快的笑声,在这一刻,曾有的烦恼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心灵获得短暂的平静。
“喂,周世伦,饭都吃过了你还不送我回家,是打算再带我去哪里?”坐在驾驶位旁,依涵边望着窗外商店闪烁的霓虹灯,边问。
“相信我,总之会是个好地方,不会把你卖掉的。”他沉稳的把持着方向盘,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自如。
“卖掉我?哼!”她发笑的,打鼻子闷哼着。“只怕你还没有行动前,我已经在忙着数钞票了。”
“怎么说?”
“我比你棋先一着,更快下手啊。”她舒服的靠着椅背,打量他。“你信不信?”
“不信。哪有人会在做坏事前先通知对方的,那当然要暗着来才行。”
“哇!看不出你好像还挺有经验的,做过多少坏事的啊?说来听听。”
“不必了,再怎么加起来也抵不上你丰富。不如你透露吧,有几个男人在你手底下遭了殃?”
“这问题……还是等你也受到同样待遇时,再去问问他们吧,我暂且保留。”她心情愉快的拨了拨头发,面上有微微的笑意。
他望眼她。
“说吧,要是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刚才在餐厅时你似乎在帮我省钱,为什么?”
“唉——不会吧?怎么你话意听来像在怀疑我的动机?”好心情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皱紧了眉头看着他。
“你没有吗?”他令人生气的反问。
“当然没有。”她理直气壮的嚷回去:“第一我没习惯让男人请客;第二我也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这样你听得够清楚了吧。”
“的确,但我怎么想你应该都还漏了一个第三。”
“哦?那你说说看我漏的这个第三是什么?”她洗耳恭听着。
“第三是……不错,这次是你赌赢,但下次若换成我呢?反而狠狠的猛敲一顿,那你可怎么办?岂不是要心疼死荷包了?”这就是让他怀疑的动机所在。“所以,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在未雨绸缪,好教我有所节制不能够敲诈你的,是不是?”
“哗!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愕然的叫:“周世伦,你以为下次就一定会赢我啊?”
“不信我们再来赌赌看。”
“唉——算了,我才不跟赌性坚强的人打赌呢,自找罪受。”她回绝的一摆手又再一次的问他:“喂,你开了这么久的车子总该告诉我目的地在哪里吧?就算要打家劫舍我也好有所准备啊。”
“阳明山。”
终于听到地点由他口里说出来了。依涵庆幸的想,不过,没维持多久下一个反应就是呆愣了。
“阳明山!”她惊讶的瞪着他。“这么晚了你上阳明山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愈晚那儿的情调就愈好,而且这时候的夜景很美可以俯瞰整个台北市……”
“饶了我吧,我们又不是情侣,需要讲究什么情调?再说明天还要上班,你还是早点放我回家睡大觉吧,我会对你感激不尽的。”她叫苦连天的对他合掌再三拜托,无奈他的回答却是——
“来不及了。”他平淡的宣布,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稳了才说出下两句:“因为我们已经到了,下车吧。”
依涵往窗外望去,这才注意到在不知不觉的闲谈中他果真把她带到阳明山上来了。好吧,反正人都到了,不下来走一趟也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她索性推开车门让自己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享受一场大自然的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