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梁善善若有所思的表情,林栗在心底对严开放话:喂,我仁至义尽了!下次该让我画全裸了喔!
几公里外的医院里,午寐中的严开不自觉冷颤惊起,他看着窗外许久不见的蓝天,也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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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场电影后——
“好看吗?”陈维钧问。
“啊?”梁善善犹如大梦初醒,“什么?”
陈维钧看着明显失魂落魄的心上人,忍着胸口郁闷。
“这阵子,严开的病情稳定,教授说他意志力坚强,是个合作的好病人……”起了话题,梁善善果然关心聆听。
“说实话,以前我很讨厌他;可是,最近跟他相处,这才发现他的确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他顿了顿,发现梁善善眼眶里闪着泪光,却迟疑着无法鼓起勇气替她拭泪。“他说我不够资格爱你,因为我不够坚强。”
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放心去做你想做的好事吧,我比你强,又比你坏,就由我来保护你的善良,让你不再受伤害!
梁善善突然想到严开从前说的这段话,是吗?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不再强大,所以狠心抛下她?
“可是,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也可以保护你啊……”她喃喃自语。
“善善,”看着她恍惚的神情,陈维钧忍着心底失落。“我知道你很想念严开,但……癌症不是感冒,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咳嗽、喷嚏或者发烧,他总有一天会死的!你这样执迷不悟的放感情,等严开走后你又该如何自处?”
“算是老天的玩笑吧,你又何苦这般折么自己?”陈维钧说。
不!她想着梁娴容的话——孩子,你需要欲望,欲望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你需要求索,然后得到或失落,然后珍惜这样的过程。
“我一点儿都不苦……这样的过程,我觉得很满足……”
她不以为意了,不管严开愿不愿意再见她,她都觉得满足。爱人本来就是比被爱更需要了解的人生课题,她明白了,从前她迷迷糊糊的被爱着;如今,她正在学习着爱,她正在爱。
陈维钧一直注意看着梁善善的表情——
她笑着,笑的幸福洋溢,笑的轻约甜美,笑的他心都痛了。
然后他想起病房里那个同样总是悒悒寡欢、眉头深锁的严开。
或许吧!所谓“旁观者清”,他比谁都了然他们相互的情深款款。但是,当“旁观者”也同时是“第三者”时,他又该如何摆平心底的隐隐作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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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护理站前。
“陈大哥……”梁善善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有些慌张的四处张望,希望严开不要刚好也在走廊上。
他说过,不想再看见她,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她要好好做到!
“我想让你知道,严开在想些什么……”
陈维钧扬起一抹苦笑,对着自己。
终于……还是决定割爱了!
“在癌症的世界中,病人的生命形态只有两种,一是痛苦的生,一是解脱的死;末期癌症的治疗方法其实很残酷,而且不一定有效,我们只能想办法减轻病人痛苦,其他就听天由命,在这种情况下,不只医生为难、病人痛苦,就连家属也跟着挣扎煎熬。”
所以,通常到了这个时候,病人和家属们往往都会将最后希望转向其他事物,或是宗教、或是其他科学还没有办法证实的治疗方式。但是,医生不行,医生必须比病人还要冷静及悲观,因为他必须面对常态,奇迹永远只是属于发生奇迹的那个幸运儿,不能放诸四海。
“严开是学医出生的,所以我想他应该也是抱着这种心态面对自己的生命,他怕拖累你,甚至惹你将来无止尽的伤心,所以才硬着心肠说了那些狠话;而站在同样身为男人而且又是情敌的立场,我原先是该赞成他这么做的,但……”
陈维钧对着早就泪眼模糊的梁善善说:“如果真心站在你的角度看事情,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好方法。”
“善善,你说过你不苦,可是他并不知道对不对?”他左手扶着她的肩,右手轻轻拭去了她的泪,唯一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来,把眼泪擦干,去告诉他,让他明白,你有足够的能力爱那样的他!”
梁善善怔怔看着陈维钧,他正温柔对她笑着。
“去啊!去要回该你的爱!”他说。
然后是林栗说:“龟龟赛跑,没完没了!”
形象、人物、声音……快速重叠……
“我许的愿望是——”严开一字一字揭晓答案,“不·让·你·孤·单。”
“这首歌是男女对唱的,我要你……陪我。”
“不要把我当外人,善善!”严开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诉说:“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关于你的,只要你需要……如果你没有想到我,或者不敢麻烦我,我会很难过的。”
“善善,别哭,你在那么远,我没有办法让你靠着掉眼泪,求你别哭。”
梁娴容说:“相爱多难啊!就算你爱他,他爱你,也不见得落在同一个点上;遇上罗里是让我明白,与其要求被爱,倒不如全部放下痛快爱了就好。”
罗里神父说:“十七年来,她是我最惦念的孩子;从今而后,她也将是我永远怀念的灵魂。”
最后是严开凄楚哀恸的声音:“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是了!她对自己说……
她必须要再去找他,她必须真真切切地告诉他:无论被不被接受,无论他是否相信——她一定要亲口对他说:“我可以,我可以承受!”
可以承受如此生之轻微,那般死之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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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的夜空,从来都不是黝黑的。
他每夜每夜在此观望,十之八九,不是透着沉沉靛青,就是惹上几分赭红。
尽管如此,严开还是贪看这片屈指可数的星空;没有了梁善善,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凭恃的慰藉。
想到梁善善,严开刻意低调的心境还是乱了……
他昂首看着属于自己的许愿星星,伸手,仿佛可以撑托那抹晶莹;然而它终将孤独,因为许愿人无从着力,它再也没有机会飞下人间承载另一个人的愿望了!
生命大限来的突然而仓促,说他不怨不恨那是太虚伪了,但若真要选择,他倒宁愿不怒不憎,留口气力多挣些贪恋人世的权利——
只求多些可以和梁善善共处一个星空下的时间。
春夏之交的深夜仍有些微凉,坐在石板地上的严开,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随即,一股暖意罩上肩头,那教人魂牵梦萦的声音,正落在他耳边。
“你还是这样不好好照顾自己,教我怎么不多管闲事?”梁善善将披肩轻轻拢在严开身上,自顾自在他身旁坐下。
“你……?”因为猝然无所准备,因为朝思暮想突然化为真实,严开的表情无从装饰,全然的惊异和欢喜。
“真好,你回来了。”梁善善深深瞅他,脸上也是开心。
严开这才记起自己该要装凶摆酷,但还来不及变脸,就让梁善善轻轻捧住。
“不要!”她说:“如果你真想说服我,就用真真实实的严开面对我。”
今夜,梁善善的温柔里格外坚毅,严开不由自主点了头;她清吁一气,小手放心离开。
严开注意到她的手十分冰凉……并且发抖……
她在恐惧什么?
然而,她只是静静坐着,陪伴他看星。
这样宁馨的时光让他几次到口的话又全吞了回去,合该是意识里,真正的严开并不甘愿放开梁善善,他想拥有,想独占。
“我觉得你上次问错了问题,”然而她毕竟还是开口了,“你说我喜欢所有的人,可是,你忘了问我,我爱的是谁?”
严开惊愕看着一向不识情爱为何物的梁善善,总觉她今晚特别果决。
“除了生养我的家人,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的人是严开,”梁善善轻声却清楚的娓娓道来:“我爱严开,我想和他相互扶持,不论疾病、苦痛、灾厄、死亡。”
“可是,”她含羞带怯、深情款款地对上他的眼,“严开却说他爱的只是个幻影,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算是失恋了?”
“当然,严开不可能爱你!”他转头,刻意避开她晶亮明眸。
“那就对着我说,”梁善善将他身形扳来,“对着我亲口说‘你讨厌我’,这次让我看清楚你的眼睛,不要逃避我!”
“好!”严开回答;如果可以让她因此死心,他愿意忍住剐心痛楚再次说出此生最后一个天大谎言。
“我·讨·厌·你!”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因为必须对着她柔情万千,因为每个字都着实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