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快醒来,我们一起去……咳咳……我们一起去找妈妈,要不然会……会死……咳咳……”姜瑾人从哥哥的身体下挣扎而起,勉力拖着哥哥向房门口走去,她的头好昏,好想吐,但仍不忘高叫:“妈妈,你快来!妈妈!”
使了好大的劲才拉开卧房门,突然窜入鼻翼间的房外空气让几欲昏迷的姜瑾人振奋了不少,她一边继续唤着迟迟未出现的母亲,一边孤独而奋力的将哥哥拖到有新鲜空气的地方。
“妈妈!妈妈快来!妈妈……妈妈?”
忙了这么一会儿,却仍见不到平日最亲爱慈蔼的母亲奔来,姜瑾人强自按住心下正渐渐泛起的巨大恐惧,一步一步走向母亲紧闭的卧室。
落地窗外,一轮满月冷眼临视。她孤拓且娇小的身影便失真而微弱地蔓延在黝黯长廊里。
姜瑾人危危颤颤用着仅余气力,生平头一遭,在无人陪伴抚慰的情况下,一步接一步,被强迫着面对专属于她,即将在眼前所揭示的——
命运之神残酷地玩弄、恶戏或试炼?
而在当时,她连叫也叫不出来。
第四章
一块自诩为笨重、布着尘埃与蛛网 腐蕈与蠹虫
愚骏及渺小的石头
摊落在潺潺流动的清涧前
发呆
女孩走来 极轻易拈起
这渺小并愚骏 虫蠹、蕈腐 蛛网与尘埃纠结
不过仅仅是一颗无法在掌间滴溜的
顽石
滚石不生苔
生苔的石如何涤清重新启动?
女孩似水澄明若镜泊
苔石如是点头
by 严开
故事说完了,严开犹自处在震撼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善善用着不知打哪来的剪刀一口气绞下她乌溜溜的辫子,静静摆在徐芝兰和姜达人的坟前。
“妈妈,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她在哭吗?严开怔怔想着,胸中莫名涌起纠心的滞闷感;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都是那样天使般的微笑,永远别哭。
如果可以,他不要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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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常问容姨一个问题,”梁善善站在母亲的遗照前,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身后严开。“为什么我不可以跟妈妈一起走?”
她的声音很飘忽,微弱地好像就要被朔风卷走,新绞的发丝散乱在飘零的冷空气中,扎得严开心着实慌了、也乱了……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老觉得在她坚定语言里藏着惶惶不安,也终于明白梁善善是多么费心费力的活着。
她必须确定“姜瑾人”存在世间的价值。新生的梁善善必须连徐芝兰和姜达人的那份都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是我被留下来?为什么……大家都走了?”严开以为她会这么说,所以抢上前去握住她一双柔荑,温柔地望进她眼里。
但梁善善只是自顾自地摇头,像在陈述他人故事。“容姨说妈妈并没有打算丢下我,是命运把我扣留了。所以,我该问自己的是——在这世界上,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可是,到头来,”梁善善悄悄挣脱了严开的大手,拂着亲人碑上的杂尘。“没有了容姨,我什么都做不好。”
她转过头来望着严开,压抑着想哭的冲动。“严大哥,你说得没错,一个人的梁善善,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我……”
“不,善善,是我错了,”严开终于忍不住将她搂进胸膛,用他全部的力量,一古脑儿包围她。“该说抱歉和道谢的人是我。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勇敢,连我这样的人,都因为你而不一样了!”
好、温暖!梁善善伏在严开的胸口,感受自己和另一人体温交缠。
“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哭完了擦干眼泪,再重新作一个勇敢的梁善善!”
她听着严开的温柔低语;可以吗?除了容姨以外……
可以如此轻易的倾诉,不再设防的全盘托付?
时间已近黄昏,空气中明显泛起寒意。
“冷吗?”严开问着怀中的梁善善,哭累的她正枕着他宽厚的胸膛小憩。
“不,很温暖。”
“该走了,你病刚好,不能再受凉了!”
“严大哥……你只是在安慰我吧?”梁善善的头脸都埋在严开的大衣内,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这么蠢、这么笨,还老是给人加添麻烦,你为什么会说我是一个勇敢的人呢?”
“不过,我还是好高兴喔!虽然那不是事实,”她将小脸望向他,又恢复了孩子般的纯真笑容。“今天真是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善善,我没骗你。”被梁善善的好心情勾出了笑容,严开伸手轻轻抹去她颊上的残泪。
梁善善睁着红通通的大眼,不解严开今天的格外温柔。
“没有人怀疑我是一个成功的人,但其实,我只是一个最偷懒的人。”他拂着梁善善的短发,将她重新搂在自己身前,“想听吗?我的故事……”
是最真实的版本,不经过众人的渲染或臆测,没有愤怒、没有怨怼,当人终究能把过往当成故事叙说,或许,这正意味着人生的下一阶段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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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在想,罗起吸引我的原因,或许就是她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永远都只能照着别人的期待去生活……”严开叹了口气,梁善善情不自禁握住他手。
好大,却依然抓不住所有东西的手。
他感激一笑。“小时候是父亲,后来是罗起。现在我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发觉自己什么欲望都没有,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做,原来,我白活了这么久,只是糟蹋了所有关系。我的亲情、爱情、事业,全都是虚妄、全是一场空。”
“可是你,”严开将梁善善轻转向他,“你永远都活的这么自在,忙别人的事比自己的都还起劲,从前的我总觉得你不是伪善就是傻得不可思议,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是我太骄傲了,以为自己活够了,以为生活就只是这样而已。”
“善善,你有一种魔力,在你身边,即使是最简单的生活小事也都能变得新鲜有趣;你是一个人间天使,像你自己说的许愿星星一样,让人充满希望!”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望着严开认真情挚的眼光,泪珠又不争气的再度滚下。
好温暖的感觉,像是自己的心意终于被人小心珍重着。
“不,你是的……”胸臆中柔情漫起,严开亲昵地触了触她的颊。“知道吗?你昏迷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你焦急担心,我这也才发现,你一个人默默的做了多少事,而大家也都默默记着。”
“不过,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放心去做你想做的好事吧,我比你强,又比你坏,就由我来保护你的善良,让你不再受伤害!”轻搂梁善善,鼻息里的尽是她单纯味道,嗯,令人心安的温柔暖和,忍不住一看再看。
“严大哥……”被严开深情的眼光盯得怪怪不自在,梁善善不自觉退了身子,不敢再靠得这么近,绯红双颊,讷讷看他。
“怎么了?”明白她纯情尴尬的心思,严开却故意摆出一副敦厚笑脸。
“没、没事!”其实梁善善也不太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大概是因为被严开训惯了,面对突然和蔼可亲的严大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被你叫了这么久的大哥,我总得做些大哥该做的事吧?”严开站起身来,慢条斯理说着,算是一种解释。“走吧!善善妹妹,我们回家吧!”
他伸出手等着她,梁善善迟疑一会儿,终于轻轻将小手摆在严开的大手上。
但因为一直低头,梁善善始终没有看到严开的表情,是很得意的,笑得贼贼坏坏的那种。
下山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身后,二十八岁的徐芝兰和八岁的姜达人也始终扬着静止了的微笑望着他们。
在生与死的交界——有些人的故事已经结束,有些人的命运才正要开始……
不论好坏,逝去的人将永远祝福;而活着的人必须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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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咧,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你都中了‘善善病毒’?”刚从加拿大省亲回来的林栗,没好气地画着海报,一边质问身旁忙得不亦乐乎的罪魁祸首!
以她堂堂漫画家的身手来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是浪费社会资源不说,这样莫名其妙就成为社区园游会的筹备成员,让她好似重新掉回高中时代每到社团联展或校庆时,屈于高层权力必须“贡献长才”的恶梦!
最可恶的是这次并没有任何人压榨她,只严开不晓得打哪听来她酷爱Home—made的乳酪甜点,亲手烤了一个“双份原味起司蛋糕”摆在她房门,让她一时不察大快朵颐后再来出“抓赃索赔”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