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错。我吓别人的用语是:如果你爱我、想嫁我,就必须把我女儿爱若性命,并且不得生育。这方法向来顺利吓走所有女人。」当他这麽没行情?
「自私的男人,你为什麽不自己去结扎?」
「你怎麽知道我没有?」他有女儿就够了。
朱月幽愣住,没料到会听到这种回答。
一时之间,刚才吵的话题都不重要了,她眼中的他,虽然已不是她心爱的男人,但是他至少仍是一位凡事以女儿为主的好父亲……
他遗忘了她的爱情,背叛了他们共许的誓言,但是呀……他就算失忆一百次也依然是一个好爸爸。
如今这样,也就够了吧。
她求的不也只有这样吗?求他们父女安好、求他们幸福,求上天让他即使另娶也无论如何要善待欢欢,让她的牵挂可以不那麽感到断肠……
今天是她的结婚纪念日,外头有寒流,而刚刚他们一直在争吵,各自满心的忿怒不平,多麽诸事不顺的日子呀!这般的纷扰……
其实她任性了,这人因无知而无罪,她是知道的。
但因他偏要来招惹,以至於有这样一场火气。
气他的无知、怨他的失忆,放她此身将永世飘零。而他,则与女儿过著没有负担、美好顺意的一生。
太顺利了,他的人生。
「你还想要什麽呢?」她问著几乎拥有全天下的他。
房令玺微笑得一如锁定猎物的响尾蛇:
「要你爱上我。」
*****
「你还好吗?脸色很苍白。」粘秘书问道。
朱月幽扯出一抹淡笑,努力振作精神:
「我没事。你刚刚说陈秘书临时被总经理要求加班是吗?」这也是粘秘书出现的原因。此刻她们正坐在东皇饭店的欧式自助餐厅吃晚餐。
粘秘书点头道:
「总经理今天的心情不大好,我们终於知道是为什麽了。」原来东皇的黄金单身汉相中了朱秘书这位清秀佳人了,於是活该陈秘书死得这般难看,现在还在三十四楼被磨得不成人形。
朱月幽当然知道下午的事件已传遍公司上下,这让她胃痛头痛,浑身不舒服透了。她的表情明确显示著不想谈这桩八卦。
「你说有事要我帮忙,是什麽事?」
粘秘书是个聪明人,了解她无意多谈,於是直接进入正题:
「後天就是尾牙了,你知道吧?」
「嗯。」她听说这重责大任降在两位总经理秘书身上。
粘秘书无奈道:
「你明白这些个公司大头对食物有多麽挑嘴吧?很遗憾,我与老陈是最後才知道的倒楣鬼。听说董事长一家子很锺意你的手艺,可否请你帮帮我们与饭店大厨拟菜单,并指点一下味道?」
朱月幽轻道:
「我会的只是家常小菜,上不了台面的。」
「其实只要董事长那一桌吃到你的拿手菜就可以了,我当然明白那种饭店大菜对我们这种寻常人有多高难度,也不会求你做那个。你拟个七八道菜单掺杂在大厨的菜色内,我想董事长他们必然会吃得龙心大悦的。」事关考绩,粘秘书可是非求她帮忙不可。
「我可以帮忙,但我不保证煮出来的菜他们一定捧场。」
「太好了,谢谢你!你等一下,我马上请大厨出来,现在你们先写菜单,然後後天下午再请你过来试味道,务必要调出你专有的风味。」
朱月幽再次强调:
「要是没能帮上忙……」
「至少努力过了呀!」粘秘书喜悦地快步走向厨房,全然看不到平日沉静精明的模样。
朱月幽眼光跟著她移动,最後定睛在幽渺的远处……
努力呀……
她对自己努力过了吗?
对於她想要的,以及未来的生活,她曾经试图追求过吗?
她--还要一个叫做房令玺的男人吗?
那个称作苏骥瑭时是她丈夫,称作房令玺时却是她上司的男人。
她曾想过「不要」,但却……不敢想过「要」这个答案。
毕竟呀……她不以为选择权曾经落在她手上过。
一抹苦笑,和著泪,泛开。
第八章
我曾经期待过吗?
曾经默默期待著生命中出现一名女子?
就在日复一日的繁忙中,渴盼某位女性的到来?
她足以桃动我的心绪,牵动我的想念,不知不觉地总把她列入自己的未来,希望那是有她在其中悠游。而她,最好更是欢欢的母亲--
或许我在乎的并不是空白的前半生,而是那片空白中不可饶恕的让我连带遗忘掉一张非常重要的面孔!
我的心因她而产生一方黑洞,那黑洞通向拒绝让我涉入的结界。
也许这一生我已经无法再想起什麽,但是我希望无论如何,在知或不知的情状下见著欢欢的母亲一面--我深信她是活在世上某个角落的,从不预测死亡的可能性。
我以为我能等到。
我以为她终会到来。
我以为欢欢能得到生母;而我得回一名真正属於我的女子。
但我错了,那个女人没来得及出现,我的心开始为另一名女子牵牵念念。
我等不到了,因为朱月幽已到来。
我,不想错过她。
*****
洗完澡一身香喷喷的欢欢,不顾长发还湿得滴滴答答,快乐地跑到父亲办公的书房,双臂大张绕了一圈--
「爸爸,您看,这是我的新睡衣!」
房令玺首先看到的是宝贝女儿湿淋淋的秀发,搁下文件,他起身走到置物柜边从抽屉中取出毛巾、吹风机,对女儿招招手:
「来,快吹乾,别感冒了。」
欢欢跑过去,笑道:
「好可爱对不对?下午阿姨带我去看『怪兽电力公司』之後,就买了一套跟电影里面小朋友一模一样的睡衣给我哦。」
他一边帮女儿擦头发,一边溜了眼那粉红色的睡衣。
「嗯,很可爱。不过欢欢一向穿什麽都好看,爸爸相信就算穿怪兽装,你也是最可爱的。」
「嘻。」她开心笑著。
「你这个朱阿姨真是疼你,疼到不惜跷班。」这就是他下午传唤不到人的原因了。
欢欢摇头:
「阿姨才没有跷班呢,她有好多特休假都用不完,所以就先休一个下午。阿姨说等明天吃完尾牙之後,她还要找一天休假,带我去买过年的衣服哦。」她最喜欢逛街了。
房令玺轻点了女儿的俏鼻一下,问:
「不是都请服装公司送衣服来家里给你挑吗?干嘛还去街上人挤人?」
「哎呀,那不一样嘛。」欢欢嘟嘴:「我喜欢逛街嘛。阿姨也说了,我现在还在长高,应该买一些实穿又便宜的衣服,不然明年就不能穿了,很浪费。」
「一点也不浪费。你忘了那些不能穿的衣服我们都送给孤儿院的小朋友穿吗?」他继续替女儿吹头发:「不过,既然你喜欢逛街自已买衣服也是可以的,希望你朱阿姨的服装品味不是像王婶那样,那爸爸就头疼了。」管家王婶向来节俭,除了食物材料还算花得下钱之外,对其它支出则是能省则省,就算他说过替欢欢买东西皆可报帐,但是王婶依然锺情於菜市场99、199一件的衣服,每每买一大袋回来邀功,总是让房家父子俩有昏倒的欲望,最後才演变成请童装公司替欢欢制衣。
欢欢娇声道:
「不会啦,人家阿姨都知道现在流行什麽哟,而且也不会买料子很差的衣服给我。她知道我只能穿纯棉的衣服,不然会过敏。」
房令玺疑道:
「她怎麽会知道?你告诉她的吗?」
「没有呀,阿姨本来就知道了嘛。」
本来就知道?她怎麽会知道?他陷入深思之中。
「爸爸,头发乾了啦!」欢欢觉得热,缩头躲避吹风机提醒著。
「喔,对不起。」他收起吹风机与毛巾,拿梳子替她把长发梳顺。
欢欢突然想到:
「啊,对了!爸爸,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好不好?」
「什麽秘密?」他低下头逗她:「是爷爷又偷吃了你朱阿姨的点心,还是爷爷去跟丁爷爷他们打高尔夫球时又作弊?」
「不是啦,那又不是秘密了。」欢欢偷笑两下:「是爸爸一定猜不到的事哦。」
房令玺不以为意,只纯粹逗女儿玩:
「哦?那个秘密很重要吗?爸爸好想知道!欢欢告诉爸爸好不好?」
「好。」她小心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别人,才跟父亲分享秘密:「我跟您说哟,朱阿姨知道妈妈在哪里呢。」
他愣住!呆呆看著女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
欢欢又道:「爷爷偷偷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我想要有妈妈,就找朱阿姨要,她会替我找来。」
父亲说的?他为什麽这麽说?老人家虽然常常胡说八道,但还不至於拿这种事情乱扯,尤其对欢欢更不会。那麽,父亲为什麽要这麽对欢欢说?有什麽用意?又为什麽不对他说?
「爷爷什麽时候说的?」
「昨天。他说不可以告诉您哦,但是我忍不住呀。」欢欢低头忏悔。
他拍拍女儿的头,道:
「乖,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