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红吃力地望着青衣的嘴型,虽瞧得不是很清楚,但她从青衣颓丧的目光中读到了绝望,读到了她的青衣姐姐并不打算去澄清自己,她打算就这么让玉庭少爷误会下去!
尹红急了,她拉拉青衣的袖子,急慌慌地比着:“你不能就让人这么诬陷,不能让玉庭少爷误会你,你该让玉庭少爷知道出轨的是大少奶奶,而不是你,你不该为白铃夫人背负这个罪名,不该的。”尹红汪着两泪眼,苦苦地求着青衣,求青衣她至少该为自己辩驳些什么,而不是傻傻地任人诬陷,而不反击。
青衣轻轻晃动螓首,眸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情伤。
她不是不想为自己辩驳,而是在那样的证据下,她拿什么说词去让玉庭相信,她沈青衣没做任何对不住孙家的事!
“就让时间去证实一切吧。”她相信终有一天,老天爷会还她一个清白的。
青衣很宿命地将自个儿的一切交给老天爷,她相信在时间的流逝中,孰黑孰白、孰是孰非,总是会有那么一天可真相大白的。
青衣牵动嘴角,淡淡地释出一抹笑来安慰尹红。“别担心我,青衣姐姐答应你,我会过得比以前更快活的。”她尽量想让尹红放心,不让这个小丫头为她承担太多的情绪与忧伤。
青衣拍拍尹红的肩,问:“你这几天书‘读’得怎么样了?”
尹红从青衣的嘴型一字字地辨识青衣所说的话,识清了,她才点头,比着:“红红三字经全默熟了,现在开始读诗经。”
青衣强颜欢笑地牵动嘴角,鼓励似地点着头说:“那青衣姐姐可要抽问红红了哟。”
尹红灿然一笑,颊边露出两个小酒窝。她使劲地点着头,比着:“青衣姐姐是要抽问红红三字经,还是诗经呢?”
“都问。走吧,咱们上书房去,姐姐教你习字。”青衣扶着椅背想站起来,然而却头晕目眩的又跌回椅子上。
尹红急了,她口中急切地发出“呃,呃,呃”的声音,手还不停地比着:“怎么了?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青衣单手支着头,突然觉得自己胃有些不舒服,她实在好想吐。
尹红看青衣的脸上渐渐发白,她吓坏了。她急切地想找个人来帮忙她的青衣姐姐,让青衣不再那么痛苦。
尹红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玉庭。
也唯有玉庭少爷才能让青衣姐姐不这么痛苦。
尹红急急地跑了出去,她急坏似地兜头乱撞,而口里不停地直嚷嚷着:“呃,呃、呃……”她想叫救命,可是却叫不出来,近十年来,尹红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残缺,她痛恨在青衣最需要她的时候,竟然帮不上忙。
好不容易前头来了个家丁,她急切地拉住他比手划脚,然而,家丁却一味地摇头说:“你在比些什么,我看不懂啦。”
尹红从喉咙里发出“呃,呃,呃”的叫喊声,神色紧张地扯着那位家丁的手,不停地拉他,要他跟她走。
家丁甩掉尹红的手,神情有些嫌恶地开口说:“我还有事要忙,你别净是拉我‘呃呃呃’地叫。”
尹红的泪滑落到了腮边,她倏然跪下了身子,不断地朝那名家丁磕头。
只要能救青衣姐姐,她什么尊严都可以不要。
她一直磕头一直拜,看得那名家丁都有点害怕了。
这个哑巴到底是想干什么?怎么净是朝着他猛力地磕头,像是头撞在地上一点都不痛似的。
远远的,玉庭就瞧见了尹红的焦急。
他看到一向骄傲、一向不肯向人低头的小尹红竟然朝人跪拜时,玉庭的心中陡地浮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能让尹红这么委屈求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青衣!
青衣出事了!
玉庭一个箭步冲向尹红,拉住她的手臂,瞅着满是担心的眼询问她:“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玉庭说话的速度太急、太快,快得让尹红看不出他在说什么,但是,不要紧的,只要找到玉庭少爷,她的青衣姐姐就有救了。
尹红红着眼眶,又不停地说着“咿咿呀呀”的话,手也急慌慌地比着。
玉庭完全看不懂她的比手划脚,倏然,他抓住她的手腕,问:“是不是青衣出事了?”他一颗心悬得高高的,他希望出事的人不是青衣。
尹红点点头,头一点,泪又流了下来。
玉庭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他猛然回过身子,便朝着自个儿的屋子里奔了去。
怎么会?怎么会才一下午的时间,青衣就出事了呢?玉庭慌得不能自己,他心满满的全是出事了的青衣,对于今天上午才发生的口角,根本无心去计较。
急忙忙地,他推开了房门,看到青衣惨白着一张脸,手捂上胸口,不停地朝痰盂里吐酸水。
她整个人病恹恹的,苍白的脸色像朵褪了色的芙蓉花,格外地触人心弦。
玉庭情难自禁地走向前搂着妻子羸弱的身子,细声地追问她:“怎么了?”
当玉庭的手环上青衣的腰肢,碰触到她的身子时,稍早时的委屈难以抑止地攀上心头,又当玉庭轻柔的声音问起“怎么了”时,青衣的泪便难以制止地滚落。
她猛然回过身子,瞅着两泪眼无言睇睨着玉庭瞧,瞧得玉庭都能察觉到是他让她受了委屈,让她落了泪。
他轻手拭去她颊边的泪。
“我没有偷人,更没有对不起你。”她哽咽地控诉他待她的冷酷。“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
玉庭沉默不语。
对于青衣的背叛,他没办法一下子就释怀,不去在意那名书生口中的说词,但是,望着青衣脸上挂着的那两行泪,他的不忍就悄悄地盘上胸口,绕在心头,揪痛着他的心。玉庭将青衣紧紧地搂进怀里,他闭上了眼,说着违心之论。“我相信你,我不在意那名书生所说的话。”
“真的?”青衣昂起脸来,望着他。
玉庭沉重地点着头,嘴角很牵强地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突然会吐成这个样子?”
青衣在玉庭的胸膛上摇摇头。“我不要紧的,只是刚刚一阵头晕,突然觉得胃不舒服罢了,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
看着青衣惨白无血色的脸蛋,教玉庭如何放得下心。“我看还是差人去请大夫来替你把把脉,这样我才安心。”
青衣才昂起头想反驳,但,一抬头却又对上玉庭那双为她担忧的眸子,她只好顺从玉庭的心意,接受了他的安排。
玉庭兄,恭喜你了,你就快当爹爹了……
恭喜你了,你就快当爹爹了……
恭喜你了……
周子飞的话像场噩梦,一直盘旋在玉庭的脑海里,一直重复,一直折磨着他。
玉庭也试着想要去开心,很想快乐,但是就在他要开心、快乐的时候,那名书生洋洋得意的神采就会浮出他的脑海,像是在嘲笑着他孙玉庭不仅是绿云罩顶的龟孙子,他还是个替人抚养小孩的大蠢蛋。
不!不会的,青衣说过她没有偷人,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孙家的事,他对青衣说过,说他相信她的,此时,他又怎能去怀疑青衣的清白与否?
但是——如果青衣没偷人,为什么那名书生知道青衣的腋下有粒朱红的小胎记?倘若青衣与那名书生没任何的暖昧关系在,那他送给青衣的钗头凤为何会在那名书生的手中?
青衣就在玉庭不断转换的表情中解读到了玉庭的为难。
他还是不相信她,他依旧认为她偷了人!他甚至还……还怀疑她肚子里的胎儿不是他的骨肉!
青衣的身子一步步地退,跌坐在床缘。她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一片片地碎开来……
就在玉庭起身,冲着她而来的那一刹那,青衣知道,她的世界即将毁灭。
青衣咬着唇,昂起满是戒备的双眼盯住玉庭脸上的坚决。
玉庭别过头,不去看青衣眼中的那抹防备,狠下心地开口说:“我无法接受这个孩子。”
轰的一声,玉庭的话仿如一记闷雷,轰得青衣脸色一片惨白,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脆弱的心溃堤,不让伤心的泪水滚落。她只是瞅着含恨的目光,瞪向玉庭,用无言的声音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残酷地对她?
玉庭握紧拳头,强忍住心头那股想搂青衣入怀的冲动。他知道这个时候若不能狠下心去对青衣冷酷,那么,对于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玉庭冷冷地别过身子,背对青衣,因为也唯有避开青衣那凄楚的目光,他才能开口说出他的决定。“我会叫子飞开个药方子给你服用,这个孩子,我不能要。”话才说完,玉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无法待在那承受青衣用那种带恨的目光,将他的狼狈看个彻底。
他是爱青衣,可是,他无法接受她偷人的事实,更无法宽大地去接受一个不是他骨肉的小孩。然而,青衣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清明透彻,好像是在告诉他,他错了,而她,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