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童菫直觉追了上去。
走道上,才刚爬上楼梯来寻人的小凤儿迎面就看见父亲向她奔来。
「把拔……」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臂讨抱。
那明白显示的亲近之意更加加深雷冬凛心中的惧意,不敢多看一眼,父女俩错身而过,他径自狂奔下楼。
小人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迈着小短腿转身想追上去,但小小的人儿重心不稳,突然的转身让她一脚踏空……
「凤儿!」童菫伸手,但来不及捞回那小小的身子。
惊心动魄的尖叫声让雷冬凛脚下一缓,回头,却看见女儿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父女俩再次错身而过……
仿佛慢动作一般,小人儿当着雷冬凛的面,在他的脚边滚了下去,直至最后一阶,那小身子还滚了一圈半,这才动也不动的瘫倒在地板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没有任何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声音,腥红的血渗出,由小小的身子蔓延开来,慢慢的扩散……扩散……
第十章
黑暗,伴随着沉重的压迫感,由四面八方包围着雷冬凛……
小凛,你记住!
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去爱。
那些无用的情绪,只会为你带来背叛,那是世上最痛的感觉,会让你软弱。
身为雷家的嫡长子,你拥有绝对的继承权,将来注定要继承一切。
这样的你不允许有弱点,性格上更是严禁任何的软弱。
所以,你要比任何人都强,比任何人都要强才可以。
变强的第一步,就是学会保护你自己,那些无用的情绪一定要避开才行。
记住妈妈的话,信任与爱,你要远远的避开,远远、远远的避开……
「凛?」
敲门声伴随着忧心的呼唤,打断了雷冬凛脑海中、如同魔咒一般一再重复回响的声音,但就算脑海中的声音中止了,他却是维持着原姿势,动也不动一下,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知觉一般。
「凛?我进来了喔……咦?」上锁的房门将童菫阻隔在外,她只得再敲门,「凛?你睡了吗?」
自动否决这答案,她对着门板继续说道:「你出来好吗?凤儿她没事了,虽然有点脑震荡,也有几处的皮外伤,但除了头上的伤口较大、让医生缝了几针之外,其它就没什么大碍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你要不要出来看看她?」
寂静,无声。
「凛?」童菫隐隐感到忧心,面对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不安。
并不是现在才开始觉得不安,早在凤儿摔下了楼的那一刻,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虽然相较于六神无主,已经吓坏的她,雷冬凛没有她当时手脚发软的症状,但现在回想起来,他那种近乎空白的表情更是让人担心。
方才因为对凤儿的担忧,她一时无暇顾及到他,是直到现在,有了医生明确的检查结果,她较为放心了,把两个孩子全托给元官熹,她这才得空赶来他这边,没想到他竟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当中。
「凛,你开门好吗?」她轻喊,但依旧没有任何响应。
不只是不安了,忧虑让她很快的下了决定,转身朝来时路匆匆离去。
但几分钟后……她又跑回来,手上拿了一串跟元官熹要来的备份钥匙。
「凛,我进来了喔!」她刻意的先喊出声,这才动手开门。
奇怪的是,门内无人,并不见雷冬凛的踪迹。
落地窗关着,安全锁没开,至于厕所她看过了,里头也没人……
他人呢?
「凛?」对着「密室失踪事件」,童菫一头雾水。
心中的不安感扩大,方才眼见凤儿浴血模样的慌乱感再现,她又开始六神无主了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么,她竟弯下身子察看床底下,那里的空空如也让她继续往别的地方察探……是没到打开抽屉观看那种离谱的程度,但当她一把掀开衣柜门时,猛然回神,让她醒悟到,她正在做没意义的事……
才正这样想,眼前却出现雷冬凛的踪影,他整个人蜷缩在衣柜内,动也不动。
「凛!」她吓了一跳,没想到真让她找到了他,就在这衣柜当中。
他文风未动,像是没有感觉一样,那模样让她担心极了。
「凛?」
她轻摇他,希望获得一些响应,但什么也没有,他蜷在衣柜中,灵魂像是被抽走似的,像尊不会动的大型人偶。
如同看着小凤儿浴血的模样,他道种毫无生气的模样,同样教她心碎。
「别这样,你要吓到我了。」一颗心拧得死紧,她捧起他的脸,希望他能看见她。「看着我,你看着我呀!」
不知是连声的呼喊奏效,还是因为她的触碰?或是她身上的香气让他回了神,只见他空洞的目光慢慢的有了焦距,他看见了她……
「没事了,凤儿她没事了。」把握住机会,她赶紧把医生的话重复了一次,快速的下了总结,「所以凤儿只缝了几针,还有一点脑震荡的情况,其它的都很好,没有骨折或是其它的大问题,医生说她很幸运,所以你不要担心了。」
「她没事?」他无意识的重复这句话,俊颜满是无助,完全不见平日的冷厉跟浑然天成的威仪。
「嗯!她没事了,医生说只要休养几天,过几日又能活蹦乱跳了。」她试着微笑,但心中的疼痛感让她的笑容比哭出来还要糟糕。
雷冬凛伸手向她,直到他碰触到她,她才发现她哭了,为他担忧心焦的泪水。
「我记得,记得我妈要我不能信任任何人,也不能爱上任何人。」怔怔的看着她带泪的秀颜,他说得很突然,「她说这些无用的情绪会为我招来背叛,会让我软弱、有弱点,那些都是我不需要的。」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童菫傻楞楞的看着他。
「没事了。」他露出极其难得的笑容,淡淡的、非常虚无的一抹笑,「过两天我会请行韬来一趟,让他把凤儿带走,她以后就会没事了。」
一连串奇怪的话语,加总起来让童菫显得迟疑。
乍听之下,她原以为他是想让凤儿出去散散心,转换一下受惊的心情,但仔细听他的话意,似乎又不是那个意思。
「带走?暂时的吗?」她确认他的意思。
他沉默了好一下,久到童菫以为他不想回答了,才听见他低声道:「她不要留在我的身边会此较安全。」
童菫没能反应过来,他似乎也没期望她懂,乌瞳一黯,不知是忆起了什么,开口道:「先是我妈,再来是焰的妈妈,梅姨她跟我爸一起死了,没有一个例外,只要太接近我,每个人都会出事。」
「你在胡说什么?」她吃惊,因为他说的事,她曾听元官熹提过一些,「他们一个是因病去世,另外两个是因为意外而死的,跟你有什么干系?」
「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关心我、亲近我,愿意付出一切想对我好的人。」他诉说着,双眼像是在看她,可是却没真的看见她,「只要太接近我,都会出事,就像凤儿一样。」
这自暴自弃的言论让她脑中打了N百个死结,无从想象,他怎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跟结论?
雷冬凛处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浑然不觉她的震惊,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又轻又淡,低声喃道:「那孩子开始亲近我,对我产生了信赖感,这一次……她只是受伤而已,但下一次呢?」
他问着自己,心中无限痛楚,「再下去她会如何,没有人能保证……」
倏地噤了声,他抱紧了自己。
他的世界只有他,就他一个人的存在,以前如此,未来也该如此,他早认清了这样的现实。
他已经不想再见到任何人,就只因为接近了他,因而造成任何的伤亡意外,他不要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凛……」童菫感觉鼻酸。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神空洞蜷缩在一方衣柜之中,连隐藏自己的气力都没有,没有平日的冷厉威仪,更少掉那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冷然,有的只是一道让他藏的极深极深的伤口。
依稀仿佛间,她像是看见了当年的他,那个那个小小的、被错误观念给教养大的小小男孩,无助的奉行母亲心灵扭曲下的教育,以保护自己为理由,拒绝付出他的情感,也拒绝任何的情感。
即使时空转移,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男孩,但他的心仍然是,被小心隐藏起的那颗真心仍是当年那小小男孩的幼小心灵,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抗拒着长大,拒绝着幸福。
童菫觉得痛,一颗心好痛好痛……
「你认为,只要有情感上的互动,对你好,让你在意的人都会死去,是吗?」泪眼迷蒙,她在综合所有后,找出一个结论。
他好象听见她的话,更加紧抱着自己,呓语般的轻喃,「你跟凤儿……你们都得走,远远的离开我,那才是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