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海柔不依地低叫,"人家是真的有想念你嘛。"
"想念多久?十秒?二十秒?有没有超过一分钟?"婉柔戏谑地糗她。
"错!是五分钟。怎么样,很'情深义重'吧?"
"是,谢谢你的'情深义重'。"她本来想翻白眼,可是想想,海柔又看不到,还是别虐待自己的眼睛。
"对了,二姐,你稿子写得怎么样了?庄大姐有打电话过来'慰问'你耶。"
婉柔闻言倏地坐直身子,紧绷着声音问:"你告诉她这里的电话了?"
"是啊!"她答得理所当然。
"噢,莫海柔,你是见不得我活得太快意是不是?"
听她悲惨如世界末日的语调,海柔很快地了解她的意思,"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自从到那里以后就一个字也没写?"
不然她不会以"我没命了"的凄惨音调哀鸣着。
"相去不远啦!"
只有庄姐催稿,而她又交不出来的时候,她才会视电话铃声为噩梦,只因她那编辑庄又华催起稿来六亲不认,且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每到那种非常时刻她就会有"电话恐惧症",神经质到草木皆兵的程度。
"念在多年姐妹,我又疼了你二十年的份上,海柔,你千万别见死不救,多少提供一点'内幕',有了灵感才能下笔写《忘忧爱情海》。"这就是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你还没放弃啊?"真佩服二姐的毅力和决心,"好吧!你还想知道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
"有,而且很多。"
"好吧,二姐直说便是,小妹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终于让她逮着这句话了。
"此言当真?"要八股大家来嘛,谁怕谁。
"绝无虚言。"反正就算她不说,二姐也不可能善罢甘休,非得追问到答案让她满意不可,又不是没见识过她有多奸诈,太迂回反而累人。
当下,婉柔立刻转为极度兴奋的口吻:"唉、唉、唉!我问你喔,你和那个孟情圣接吻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二……二姐?"一句话问傻了海柔。
婉柔能想像另一端的她可能会有的表情。
"不懂我的意思吗?好吧,那我问明白一点。孟稼轩的口水又没有比较好吃,为什么你们照三餐在吃,还吃得不亦乐乎?"她快人快语,说得率直大方,反倒是听的人已面红耳赤,羞得说不出话来。
"二姐,你怎么问人家这种问题啦!"海柔又娇又羞地嗔道。
"为什么不能问?说来参考、参考嘛,反正又没外人,姐妹俩提出来研究讨论有什么关系?"
"一……一定要说吗?"
"肯定。"
"那……好吧!"海柔顿了顿,暂时忘却羞赧,专注思索着她的问题,"那是一种灵魂的互动,在他吻我时,会让我感觉纵使失去全世界,只要能掌握住他,那便是一种无可替代的幸福,我因他的存在而存在,因为我的心、我的魂,已深深和他融为一体,密不可分……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在不爱对方的情形下火热地拥吻,因为稼轩所带给我的感觉,是浓烈深刻的疼溺与爱怜,而少了这层感觉,唇与唇相接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是欲望吗?我不懂。
"如果你一定要我给个结论,我只能说,如果不是稼轩,与任何人有这种接触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因为,只有他才能挑起我情牵一世的缠绵,也只有他,才能让我的灵魂与之深深交融、共舞。"
是她变笨了吗?婉柔深思着。为什么海柔形容的感觉,她无法去揣摩、领会?
"能不能用更明白一点的词汇?你说得太梦幻朦胧,说点实际的感觉,不然我会以为你在闪烁其词。"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你不懂吗?"唉,没想到心目中的爱情专家这么笨,"这种感觉本来就无法用实际的词汇来表达,若真要归纳出什么感受的话……就是一种深沉的撼动,感动于真爱挚情的美好,这种感受强烈得连心都发疼。在他的怀抱中,我甘心永远沉醉不醒;在他的亲吻下,我已不在乎自己是谁,只要能被他所珍爱着,一切都已无所谓。只渴望掌握住这一刻的美丽,为它而燃烧……"想了想,海柔突然觉得自己和她谈论这些有点好笑,一个不识情滋味的人,说了她又怎能理解,"哎呀,二姐,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个中之人才能了解,并不是光听就能懂的,等有一天你真正经历过之后就会明了我的意思了。"
"哼、哼!"婉柔的反应是回敬她几声嗤之以鼻的淡哼,"敬谢不敏,我一个人快活得很,爱情这玩意又不能当饭吃,你和孟大帅哥继续你侬我侬没关系,但我不奉陪。"
"好冷酷无情的女人。"海柔不以为然,"少了爱情的人生,你不觉得太过贫乏?我必须说,二姐,你以往的小说,我不否认很缠绵悱侧,撼动人心,但是在……就你刚才提出的问题中,你点出了其中的浪漫唯美,甚至激情炽烈,以往看它,我总会不自觉地沉醉其中,但是真正身历其境后。我再回头看它,却觉得──少了那么一点铭心刻骨的撼动,然后慢慢察觉到,它太过空泛,因为,不曾爱过的你,是无法体会这种喜也揪心,悲也断肠的狂切思潮。"
是这样的吗?这真的是她的败笔?婉柔凝思着,突然想起了与庄姐的对话──
"婉柔呀,有空去谈个恋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是前几回到出版社交稿时,庄姐对她说的话。
"我吃饱撑着啊!孟稼轩爱得又苦又累、愁肠千万缕的样子我又不是没看过,干吗和自己过不去?"她当下迅速打了回票。
"话不能这么说,狠狠给它爱上一回,管它是狂悲还是狂喜,就算不幸失恋了,搞不好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为自己的写作生涯再创高峰。"
也许,那个时候庄姐便看出了她问题的症结了吧!
"噢,对了,海柔,你和稼轩上过床了没?心得顺便告诉我。"想到了另一个重点,她又恢复极度兴奋的口吻。
这下,电话那头的女孩可当真呆得彻底说不出话了。
"说呀,海柔!"她雀跃地催促着。
"太恶劣了吧!哪有人这样问的。"海柔羞得连耳根子都差点起火燃烧。
"到底有还是没有啦?"她问得很没诚意。白痴也晓得答案,他们成天腻在一起,时时同床共枕,一觉到天明,除非孟稼轩不是男人,否则会没发生什么事才有鬼!
"没……没有啦!"海柔娇羞地低嚷着。
"没有?!"婉柔不敢置信地尖叫。真的假的?"你是说──你还是处女?!"
海柔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小脸热辣得都快可以煮一壶水了。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婉柔诧异地直咋舌:"啧,这孟稼轩未免太能忍了,真看不出来,原来他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真是可敬可佩……咦,等等!这不太正常喔,海柔,你要不要问问他,搞不好他根本是个性无──"
"二姐!"海柔惊诧地低叫,"你别乱说。"这太污辱人了,尤其是对一个男人而言。
海柔直想为孟稼轩喊冤。他正不正常只有她最清楚,两人的耳鬓斯磨、火热缠绵中,她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炽烈的情欲,可是每每在最后关头,忍着痛苦把持住自己的往往是他,两人之所以至今仍谨守礼教,只因他深切地珍视她、尊重她,不愿在没有婚姻为前提的情况下亵渎了她,这番深情,她如何能不感动?所以,谁又能再说男人是纯感官性的动物?她的稼轩推翻了这则理论。
就连暂时不谈结婚,也是她的意思,他完全迁就她、配合她,不忍令她为难,甚至不曾有过一句怨言,连一丁点压力也舍不得她承受。只要她说得出口,他无不支持,只晓得一再付出,却从不会要求她什么,每思及此,她总是为他心疼得泪眼汪汪,而他却只是笑笑地轻吻着她,回道:"你只要记得爱我就行了。"这是他惟一的要求。
他说,他的生命是为爱她而存在,能拥有为她付出的权利,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与快乐。
如此情深义重的相待,她就是用三生三世来还都不够,她何其有幸,今生有他。
"还是──你是个性冷感?"
婉柔很破坏气氛地再度冒出惊人之语,害海柔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话筒。"你才性冷感,我正常得很,稼轩也没问题,你少破坏他的名誉。"
婉柔吐吐舌,"凶巴巴的,这么维护你的心上人?"
"那当……"声音卡了住。
"海柔?"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稼……稼轩,你不是回去了吗?"
婉柔隐隐约约听到海柔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孟稼轩在那儿?那不表示她们的对话……哈,这下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