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放肆了,炜雪!我现在就命令你把她休了。”太夫人一时之间不禁难以接受 。他是她的孙子呀,竟以对外人的口气来对她,叫她情何以堪。
炜雪不以为然。“要管我的妻子,不如管管你的丫环,这般恃宠而骄,小心我抽烂 她的嘴。”
“你──你──”太夫人快气昏了。
“晚安啊,奶奶。”他讥讽性地问候一句,话一说完,便不容置喙地带走宁儿,徒 留大厅内的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反了!我的孙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给我这老太婆下马威。反了!”
太夫人愤懑地在大厅内猛发脾气,伫足一旁的小梅也气绿了脸,倒是厅外的一对慢 步离去的新人,乘著月光优美,恩爱地交谈著……“炜雪,气坏太夫人不要紧吗?她会 不会剥了你的皮?”
“可能。”
“可能啊?”她担心地蹙起眉心。
“也可能不。”他淡笑。
“可能不?到底会不会嘛?”
“不清楚。”
“炜雪!”
遥望他俩相倚而行的背影,小梅搁在窗棂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气得发抖。
“岂有此理!”她眯起憎恶而不可测的双眼。“只羡鸳鸯不羡仙是吧?好,我让你 们天人永隔。”
第八章
三月十三日天气清,泠泠水边多丽人。
沿袭自远唐时代的“探春之宴”,在瓮山清漪园正式展开。
游春的王公世胄们,或赏花玩景,或泛舟嬉戏,走到名花异草的风景宜人之处,就 在地上铺设起宴席。这是一场大型的贵族盛宴。
“来了吗、来了吗?”
“来了、来了!看,就在那里,华顺王府的炜雪贝勒。”
不远处的炜雪正与人交谈著,在人群中硬是耀眼出色,英俊挺拔。
“好俊美尊贵呀,真令人不敢相信!”
“何止令人不敢相信,简直是超拔俊逸!”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三姑六婆的交谈声,令路过她们身后的宁儿竖起了耳朵,炜雪 贝勒,在讨论她丈夫啊,讲什么来著?听听。
“我听阿玛说,前些日子日坊北大街,有个新娘子在娶进门的第一天,就教人给摄 了魂魄,凶嫌可能就是炜雪贝勒。”一位年纪较长的格格首先说著。
“对啊,我也听说了。这一个月以来,朝廷缉捕证据的动作紧促得吓人,好像有意 在近期之内拿炜雪贝勒治罪问斩。”
“不会吧?”所有的女人同时发出惊呼。
宁儿也包括在内。
不会的,她们一定是弄错了,炜雪亲口告诉她,他不会被砍头要她放心,这个消息 是错误的。
“???,看在你们都是我姊妹淘的分上,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听我哥说,步军 统领岚旭贝勒及淳亲王府的歌玄贝勒是这次行动的首领呢!”
“岚旭贝勒、歌玄贝勒?”
宁儿跟其他女人又吃惊的大叫。
岚旭贝勒就是步军统领,步军统领就是她的恩人,她的恩人要杀她的丈夫,怎么会 这样?宁儿听得头昏脑胀。
“他们是炜雪贝勒的好朋友耶!”多位格格惊异不已。“我们注意他们很久了,凡 是有公开的场合,他们及皇上面前几位大将,总是聚集在一块儿供大家‘赏心悦目’用 。现在怎可能由他的好朋友出面查办他呢?不可能、不可能!”
“是啊、是啊,不可能、不可能!”宁儿急得脸红脖子粗,忙著在一旁搭腔。
唱说俱佳的格格,立刻摇头大叹道:“错了,炜雪贝勒跟歌玄贝勒一直不合;而岚 旭贝勒风流成性,一直?□
ND058□雪贝勒所诟病,他们三个人根本就是天敌。”
“天敌?”宁儿双手掩面。
炜雪……歌玄贝勒……岚旭贝勒……不,不会的,他们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 五年来的主子及后来的干哥哥,另一个则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冲 突的,而应和谐共存,他们都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啊。
可是,可是……那天在市集上,炜雪与歌玄之间真的十分不合,她原以为是自尊心 作祟,但听她们这么一说,或许根本不是那一回事,他们真的是天敌──“而且是铁了 心要送炜雪贝勒上黄泉路的索命天敌。”格格再补上一句。
这下子宁儿浑身冷汗,脸色发白。她不行了,再听下去,她就要因心脏负荷不了, 而昏倒在地。
她在心头极力鼓舞自己,试著反驳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因为炜雪曾经答应过她, 要一直对她好、照顾她、疼惜她。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令她过得无忧无虑的信念不是吗?怎可如此轻易就动摇了呢? 不,她不要动摇。
一踱出长舌妇的聚集处,宁儿一颗头马上摇得像波浪鼓,整张脸的表情,一下喜、 一下忧、一下哀,接著又是一阵苦笑,简直像百变面谱似的,看著一旁的壮年汉子好生 有趣。
“姑娘,你没事吧?哪儿不舒服吗?”汉子笑呵呵地瞧她,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 因这动作微微上扬。
“呃,不,我没事,谢谢你。”宁儿不好意思地道,觉得有点丢脸,让人看笑话了 ,她欠身就要走,汉子却出其不意地逮住她的手腕。
“你……”宁儿讶异极了,反射性就想收手。
汉子不放。
目光怪谲地看著她许久,他咧嘴一笑,不怀好意地说:“我看姑娘脸色不太好,觉 得有必要护送姑娘一程,直到你回到亲人的身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他的猛然态度令宁儿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抓住她 手腕的大手,更是令她反感至极。
“你……放手!”
她吃力地挣脱他的钳制,猛然收回手时,她的腕上已有一圈他抓出来红印子。
“在下莽古尔,失礼了。”他半眯著笑眼。
“你确实失礼了!”宁儿大剌剌地批评他,她生平最讨厌这种调戏良家妇女的下流 伎俩,特别是明明有把年纪,却故作潇洒的老头子。
“喜宁格格说话好直接呀!”他斜睨著她,嘴角是抹狂妄的笑痕。
“你知道我的名字?”宁儿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认识你的丈夫。”莽古尔低声地说,节骨分明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挑起她 的下巴,仔细地搜寻她的脸。“至于,你们俩的甜蜜新婚生活,我更是耳熟能详。”
他语气里的戏谑令宁儿脸红。“你……你放开我!不要摸我。”
她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又气又羞地推打他的手臂,气冲冲的小脸蛋染上一层愤 怒的红晕,煞是生动极了。
他现在明白,小梅那番话所含的意味。小格格幸福的表情太迷人了,迷人到令人眼 红,教人有股想拆散她跟炜雪贝勒的冲动,好看一看她?此痛苦的凄美表情。
楚楚可怜的小人儿,最令人怜爱的,不是吗?
是的,小梅说对了,他想看。虽然,魂魄是在最美的摄取,然而在摄取她的魂魄之 前,他渴望有幸见一见那张可怜又可爱的容颜……或者……干脆不摄她的魂,找第二十 二个女人来递补她的位子也行。
“放开她。”强大的守卫力量,顺势一带,宁儿的身子随之一旋,立即有只强壮的 铁臂护住了她。
是炜雪!宁儿喜出望外。
“贝勒爷,久闻你的大名,今天总算正式见上一面。”莽古尔豪放笑著,然而脸上 那抹笑意遣开后,残留下来的竟是一种格外深奥的神色,语气也瞬间转变了。
“你是谁?”炜雪与宁儿有相同的疑问。
“莽古尔,你一直想见的人。”他不客气地指出,瞳眸在宁儿身上绕了一圈。“我 是看三月天气如此风光明媚,乘著一时好时光,主动找你,跟你要几件东西。”
“什么东西?”炜雪警戒地问。
“女魂。”
炜雪闻言心头一震,他就是他要找的人。
宁儿感觉到他的下巴微微敛紧,她的心跳亦狂乱地毫无秩序可言。“女魂”代表的 是什么意思?是那个新娘子的灵魂吗?
是佟府夹道里遇害姑娘的灵魂吗?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听错了,炜雪跟这个下流胚子一点干系也没有。
“炜雪,我们快走吧,清漪园外有骑军驻守,我们请他们来处理这件事,别再跟他 谈下去了,他……令我不舒服。”宁儿忧心忡忡地说,拉著炜雪就想走,这里她一刻也 待不住。
“我不能跟你走,宁儿。”
“呃?”她不敢相信。“?……为什么?”
“因为他等著将五条女魂交到我手中。”莽古尔再度开口
时,语气严肃,有股邪魔般的黑暗张力倏地从他眸中射出。
“格格,你的丈夫是我的手下,换句话说,他是我摄魂的工具,专替我夺取女人的 魂魄。”
他的话像枝急速飞来的箭矢,毫不留情地贯穿宁儿的脑袋,令她顿时一片空白,惊 恐得没办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