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琳的唇瓣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冷斥道:“这是回敬你的!滚吧,混蛋!”
“子琳,你听我说,我要你回来没有恶意,完全是就事论事。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你应该了解我的出发点,我……”
“你不需要在那里讲好听话,我不听!我不听!”
他愈要解释,她愈火大,眼中闪过一阵怒火攻心的愤火,她开罐又是一阵不要命似的狂饮。
“你这混蛋,伤了人还不知道!难道你不晓得你的话对我来说,杀伤力有多大吗?‘别制造麻烦了,OK’?!”她气到握紧拳头,直直发抖。“你以为我喜欢制造麻烦吗?即使给我一千万……”不,给她一千万,她当然要。“给我十万,我也不要——”
空罐子再度飞来,没砸中他,在地上响弹了好几下,最后滚倒在地。
脸已经红,身子也已经软,她根本就已经醉了,偏偏还要站在栏杆前吼他,于是乎,一时之间只见她站在高处左摇右晃,一副摇摇欲坠的危险模样。
张荣华看得心脏都快停了。“你别动,我现在就上去!”
一个俐落的手脚,他立刻以迅捷的速度冲上楼。
周子琳依旧酡红着一张脸,在那强烈的无力感下,往后颓然地坐入椅中。以纤长的指腹压着微微抽痛的鬓角,泛滥而下的泪水已道尽了她的悲伤……
“怎么办,王教授?我好像怀孕了,月事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来……”
“拿掉它。”
“教授?”
“你听见了!我叫你拿掉它!”他插在腰上的双臂,突然一把扫落办公桌上的书籍,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冷凛狂喝。
“但他是你的骨肉,你怎么可以……”
“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关系不能曝光,现在外头已经传得不堪入耳,你再站出来说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我,你不是……存心逼死我吗?”
“但是当初——”
“够了!”他一记苦闷的叹息。“子琳,我累了,我们的关系已经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事到如今,算我求你,求你别再替我制造麻烦,你让我悔不当初……遇见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怎么可以……”
叮咚!叮咚!啪啪啪——
“开门呀,子琳!子琳!”张荣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站在门外以没受伤的那只手猛拍大门。“米米,米米,你在睡觉吗?快起来帮叔叔开门,米米!”
米米停住挖西瓜的动作,盯着那扇快被拍烂了的木门,大约沉默地静止了五秒钟,才姗姗爬起走到门边扳门把。
张荣华看不见木门另一边的情形,但看门把笨拙的扭动动作,他猜是米米。
“太好了,米米,加油!你办得到的!”
咔喳一声,门开了。
张荣华不再多说一句话,奔进屋内的一瞬间,以流畅的动作抱起了小家伙,直冲客厅外的阳台。
周子琳转头看向来人,泛红的眸子死盯着张荣华,再看向米米红红的脸蛋,接着陡地高声痛哭出来——
“我又给谁添麻烦了?!你爸不要我的时候,我掉头就走,毫不留恋,我都没怪他欺骗我的感情,他居然怪我?他居然怪我!”
她不自觉地加重语气,痛捶自己的大腿,哭得泪汪汪。
情绪在刹那间崩溃,所有的创伤因张荣华一句无心的话,突然泉涌而上,不断在她脑海中重叠、扭曲、重复。
“怀孕的时候,哪一件事不是我自己来?从产前检查到买孕妇装、买婴儿用品,就连上妈妈教室都是我一个人去,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孩子的爸在最后抛弃我,家人也不支持我,左一句麻烦,右一句麻烦,就连刚认识的人,也都责怪我……”
她泪如雨下的问,捂住脸庞,撑在大腿上,任凭泪水纷乱地掉在裤管上。
张荣华一时间还难以理解,直到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才恍然大悟。
“若是我的话伤害到你,我很抱歉……”他细柔地低喃,来到她跟前曲膝蹲下。
她的泪容卸去,虽然他不是真正造成她伤害的人,但这句单纯的慰语却在须臾间镶入她易感的灵魂里,给她最渴盼的谅解。
“啊——”
发出一记模糊的抽噎声,她心头一绞,完全投入他结实的怀抱中大哭失声。
她前扑的力量让张荣华失去重心往后跌坐在地,他温柔地低头打量怀中哭得完全不能自己的小女人,即使臀部撞痛了,手臂二度伤害,脖子更被她搂得呼吸困难,然而,在他心头上的,却是一份呵护的柔情……
一点小事就能伤得她梨花带泪的,不对她温柔点、呵护着点,只怕她随时都要哭上三天三夜借以发泄委屈,真是的!他呵的一声,漾起一抹包容的笑,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放声哭吧!”
一股暖流悠悠然地充满了他的内心,令他不自觉地沉溺在甜美的玫瑰发香里,就在此时他目光惊鸿一瞥,赫然迎上呆瞪了他有一晌的米米,令他倏然怔住。
“小……小家伙,别吃醋,我这是关心。”
他漾开了浅浅带笑的脸庞,以为应该也给米米一个吻,借以证明自己绝非图谋不轨。怎料,他脸一靠近,米米反而捧住他的双颊,没说一句话,一记唇对唇的亲吻,即便烙了下来。
张荣华瞠大眼,遂莞尔地笑了。“有西瓜的味道……”
他宠溺地将额头抵在米米的额上。
翌日,周子琳总算情绪稳定了,不过却因自己前一晚酒醉失态的事,困惑得不知如何是好,坐在饭桌前,面对一锅粥饭,一张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谢谢你……照顾了我和米米一晚……我好像吐得很厉害。”
她隐约记得自己趴在马桶上拼命呕吐的情景。
“我刚好在你身边,本来就应该照顾你一下。”他的眸子里有着款款笑意,洁净的脸上更添几丝气质,他着实俊逸迷人。
“不只一下,我好像一整晚都在发酒疯……”她说得很心虚,觉得好丢脸。
“还好啦,没哭多久,你很快就睡着了。”
周子琳倏地抬头,望进他温暖的笑容中。
迎着她微微嫣红的脸蛋,他说:“喝粥吧,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她顿时无可自制地脸红,低头乖乖喝粥,满怀心思地暗想:奇怪,刚刚那一刹那间,她竟对他怦然心动,觉得他很不错。
不会吧,周子琳?你这么没志气吗,才一晚就被人家收买了?
她自己捏一把冷汗的自问,眼睛不安地飘开了。
“怀米米的时候很艰苦,苦的不仅是外界苛责的眼光,还抱括心灵上的苦涩、身体变化、家里头的不谅解。为了赌一口气,我离家出走,拒绝去听那些要我拿掉孩子的责骂,当时的我,已经听够也听腻了。”
几分钟后,话题聊开了。
周子琳把双手圈握在热热的瓷碗上,唯有如此才能转移她胸口那份苦涩。
她很意外自己把这些话讲给他听,不过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
“所以你才会说怀孕的时候,每一件事都是你自己来?”张荣华问。
她迅速抬头看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快哭笑不得了。不过,感谢他这么一问,给了她转移情绪的空间。
至少,感触不再那么灰暗!
“这一定又是我昨晚讲的。”唉,她真是大嘴巴……
“没错。”他答得倒很诚实。
他轻松的表情让她想到一件事,她突然笑嘻嘻地说:“说到这个,你绝对不相信那时候我离开家里后,第一个遇见的人是谁。”
“谁?”她愉悦的口吻,引起了他的兴趣。
“就是饭店的副理。”她一笑道。
“那位被你扔床单的副理?!”怎么会?!
“我在台北街头走了很久,越走越伤心,越走越难过,最后蹲在一辆宾士车旁边哭,无巧不巧,那辆车就是他的,从那之后,我便和他结下不解之缘。离家的那一段时间,他安排我住进饭店,就连后来的工作,也是他帮我安插的。”
“你不怕他对你心怀不轨?”
“那时候都心灰意冷了,哪会想那么多。所以我说我怀孕的时候,没麻烦过任何人是骗人的,至少……”以迟疑的音调慢慢启口。“副理被我整得挺惨的!”
她扬唇笑了,笑得单纯而开怀,嫣然耀眼。
“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话题一转,他突然问。
“不是你爸!”她涌现出一朵灿烂的笑意。
他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试探的机会——两人心知肚明的认知,让两人不约而同顿了一秒,噗哧一声,便相偕笑出来。
天空蓝得像海,太阳好大,金黄色的光束自远方到来,闪烁在台北人的脸上,一切竟是如此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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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抢劫事件”后,张荣华与周子琳的和谐关系,便迅速发展开来,两人不再一天到晚拌嘴,取而代之是充满欢笑的共处方式,时间虽然短暂,但建固在米米身上的情谊却十分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