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我特地请谌家威留一下,那家伙微微一笑竟然爽快地答应了。我不知道演戏的人是不是眼神都带钩,反正他的眼神在我身上一转,感觉是挺邪乎的。
“什么事呀。罗老师。”
“呃,那个……你是演大将军的是不是?”先来个迂回战术吧!
“大将军?”他似乎一愣,然后了然地说道:“哦,那叫武生。”
我不知道武生是什么,“总之就是背上扛着大旗的那种……我有个朋友,就是学校里的老师ALEX,他很崇拜你的武艺,想跟你学戏,不知道你……”
“呵呵……罗老师,我背上背的那叫靠旗。至于那个什么ALEX,我恐怕教不了。他连中国话都不会说还学什么,您叫他趁早回去,别在这儿糟蹋京剧了。”他轻掉着嘴角,还是笑眯眯的,那居高临下的鸟样子,仿佛我才是他的学生。
这小子生得太俊了,以至于他在冷嘲热讽的时候都让人难以生出恶感……是啦,我当然无法生出厌恶感,他嘲讽的又不是我。而且我老早也就觉得ALEX这家伙纯粹是在瞎掺和……哎呀,我不能有辱使命啊!既然想拿人钱财起码也得先与人消灾吧。
“他是很有诚意的……而且他也很努力地在学习中文,我可以证明,我保证他会认真跟你学的……”
“保证?哈哈哈!”那家伙失礼地仰头大笑,没错,就像是演戏那样嚣张的大笑,突然他停下来凑近我底声说了一句。“如果你能保证他管得住自己的小弟弟不乱来,那我就教……对了,你该不会是不知道他的醉翁之意吧?你们俩什么关系?”
他在说什么?什么小弟弟?什么什么关系?我的脑袋开始晕了。
“没听说ALEX的弟弟来过啊……绝对不会有人打搅你们练功的……”我努力地为那家伙辩护着,心中暗自奇怪——好好的怎么说起ALEX的弟弟来了?“他的兄弟都在加拿大,压根没跟过来。”
好心地说完这句话,我发誓听到了全世界最嚣张的笑声,同时也看到了全世界表情最古怪的脸。
“好好好!!我教!可是,我有个条件……”
本来以为没什么希望了,可是他笑完以后事情竟然直转急下。
“你说,你说!一定没问题!!”我惊喜交加地问——反正他开什么条件都是由ALEX那个冤大头来满足,不妨先替他先答应下来。
“我教他唱戏的时候,你一定要在场!!”他清清楚楚地说道。
啊?!这是什么道理??
第二章
除了那个奇怪的条件以外,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回到宿舍我跟ALEX一说事成了,他当场激动得热泪盈眶,把我当成了再生父母,像鱼鹰一样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把他感动的鼻涕和眼泪全部沾在了我唯一一件像样的毛衣上。
我嫌恶地推开他。
真想不到啊,这小子追求艺术的决心竟然是如此的虔诚,害我这个没血没泪满身铜臭(?有就好了)的人都差点感动起来。
“他说星期六下午可以匀出点时间给你,在教学楼302,教你什么《长坂坡》。”谌家威说出这个约定的时候考虑了很久,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撇了撇嘴,只不过是个学生嘛,怎么表现得像个国家主席,“不过先说好,我可没时间陪你们,我还要去做家教。”当时答应他只不过是迫于无奈,我怎么可能牺牲我宝贵的挣钱时间去看他们俩无聊的表演。
“这……可以吗?如果你不去,他生气了怎么办。”ALEX看起来像是很惧怕那家伙一样,带着几分担忧地问。
“你是白痴啊,你不会告诉他我有事不能去,跟他约下次不就结了!”连缓兵之计都不懂,真是不可教也。
“哦……明白了!!太好了,太好了KEN,我要高兴死了……”感觉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想让我跟去,我松了口气,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大发花痴。那家伙不停地在房间里转圈圈,兴奋过度的表情让我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星期五下午本来没有课,可是早上系主任特别告诉我说下午要组织全班同学去看一个重要的展览,把我一个更重要的PART
TIME活活地扼杀了——谁让我当初贪那点当导师的小便宜,现在想来如果不当班导,空闲下来的时间拿去打工的话,比补贴那几个小钱不知道多挣多少,唉!
真是郁闷啊,肯定又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所谓艺术展览,无聊!一点也不想去!!这些家伙们一个个也不小了,为什么还要有人带着才能去?低能啊?!
发着牢骚,可是向来不敢违背领导阶级的我还是只有乖乖地通知大家去看展览。
校车把我们载到某个不知名的展馆,一下车,我毫无精神地领着大家乱哄哄地走进展览大厅。一张巨大的招贴画清楚地浮现在众人眼前——全国大学生性知识普及展览。那招摇的架势比“杏花村”的酒幌还要夸张。
我晕!!
真他XX○○的!什么跟什么啊!!这种事情自己偷偷解决就好了嘛,干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和大家一起来看呀,丢死人了!!
我心虚地看向我的学生们,生怕看到他们怨恨的脸——因为我当时的确是说学校让大家免费来看“很好看的展览”……
可是也不能全怪我啊,我哪里知道是看这些奇怪的东西……咦,那是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哦……我的眼睛开始胡乱地扫射起来。
初中高中的生理卫生课全部都被用来补上别的重要课程了;黄色小说在我父母那样正经的老实人的监视下是不可能接触到的;在大学时代为了生存也没时间和朋友一起去看A片的经历——每次想去看,都会突然有从天上掉下来的事情急着等着我去做,这不得不称为我大学四年的缺憾之一。所谓的性知识在我这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我突然有点担忧。让大一的学生来看这些东西会不会太早了点啊……老天爷保佑,他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千万不要来问我……因为人家也不明白嘛,说去出会被笑死的!!
我偷偷地看了看身边的学生,发觉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坦然地在看着,而且还面带着不屑与无聊得要死的表情——真弄不明白为什么,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吐出一口气,我很认真地继续接受着性知识普及教育——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咧……难怪罗康那个死小子老是说我白活了23岁还是个童子鸡简直是耻辱。哼!洁身自好有什么不好?!你看,你看,这里不是有个因为性乱交得爱滋病死掉的例子吗?
我相信我的鼻子皱起来了,因为每当我生气,或是有什么不同意见的时候我的鼻子就会不由自主地皱起来——展览框上的玻璃上,赫然映出了皱着鼻子一脸怪相的我,然而后面一张堆满讥讽表情的英俊脸庞也同时映在了玻璃上。
谌家威?!我蓦然惊醒,“你不好好看展览,跟在我后头干什么?”我定了定心神,拿出师道尊严来,尝试着对他显示着权威。
讥讽的表情变成了坏笑,用他“武生”的洪亮声音宣布着:“罗老师,我是来告诉你,大家都觉这展览太浅了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这里马上就要关门,我们可以走了。他们看你‘观察’得太仔细,都不敢过来叫你呢。”
大家哄堂大笑。
我知道我的脸一定热得像个热得快,当时简直就想“以头跄地”——好像刚才曾经有工作人员来叫过我,可是我却告诉人家“还没看清楚”。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为什么看得最认真的人竟然是我这个老师??
另一个该死的学生吴维新还跑过来落井下石——八成是谌家威的走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怜悯地眼光看着我说道:“罗老师,今天你一定很受教育吧?这回一定知道小弟弟是干什么的了哦。”
看大家几乎要笑到晕倒,我立刻向谌家威怒目而视——我当然知道小弟弟是什么,那天只是情急之下一时糊涂,没想那么多而已嘛!他怎么能这样到处乱讲!!虽然我回去也觉得很糗……呸呸,那根本不是重点!!反正谌家威那个坏东西喜欢乱开玩笑就是了,他的话绝对不能当真!
那家伙面对我愤怒的眼神毫无悔意,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我也没办法”的表情,转身走开了。
我知道路上大家一直在窃笑,可怜我头上冒火,却找不到人发泄,只能一言不发,气鼓鼓地坐在校车上。
谌家威,我决定讨厌他!!
耻辱!!绝对是奇耻大辱!!
最可爱的周末也对我失去了吸引力——周五晚上是我自己硬性规定唯一能够松弛下来的时间。被学生嘲笑的伤痛让我决心发奋图强,摘掉“性知识盲”的帽子——不然他们以后岂不是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