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倒好,两日前丢下这个问题给她之后,便不再多嘴说一句什么,窝在车上的时间不是入寐休养,便是看书打发时间,清心自在得很,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让心境受扰的她愈看愈不是滋味……
\"怎么了?\"温雅的俊颜忽地从书本中抬起,正正的对上她的注视。
她没有回避,清冷的娇颜上有几分的不悦之色。
\"是饿了吗?\"容飞羽问。
他不开口倒好,这一说话,就教她有气。
当她是猪吗?这会儿上路,离早餐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有人那么快饿的?
心头一股子的气,她别过头,不想理他,浑然不觉她此刻的心境与行为,就像正在闹性子的寻常少女……不再是一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万年霜雪冰人,而是有着情绪,会与人发脾气的女孩儿家了。
见此变化,容飞羽乐见其成,俊雅的脸庞不禁隐隐浮现一抹笑意,只是,当他见她闭目,一副又要练功的模样,笑容不禁敛起……
\"雪雨。\"他轻唤,温言劝道:\"别练了,歇息一天吧!\"
秀眉微蹙,紧闭上的美目睁开看他,有些意外,他这人竟会想干涉人,而且是她,他竟然干涉她练功?
他以为他是谁?
\"这两天你没睡好吧?\"像是没见到她的诧异,容飞羽看着她眼窝处淡淡的暗青,柔声道:\"我知你对习武情有独锺,可以你现在的状况,别说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效果也是事倍功半,不如先养足了精神再谈其他。\"
雪雨轻哼一声,意思再明白也不过。
她没睡好,是拜谁所赐?
有些暗恼,但雪雨心里也明白,他这时说的是实话,索性放弃练习心法,决定先小睡一下。
容飞羽吃力的从他的小榻上起来……
\"做什么?\"他的突然接近教她警戒的看他。
\"你歇会儿。\"他说,原来起身是要让床位给她。
\"不用。\"她冷冷拒绝。
\"躺着睡会儿比较舒服。\"他仍是那温温的,教人无从拒绝起的和善态度。
想想他说的有理,雪雨也不跟他客气,非常果决的就跟他换了位置,而且头一沾枕就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忽地想到不对,还特地转过身去,直接背对向他,完全一副赌气的模样。
见状,容飞羽又失笑了。
经由近日的相处,虽已知她行事俐落直接,但还是第一回见识到师妹信中所指的孩子气。
谁能想像,像星风、雪雨这样一对行事奇异,外表看起来皆难以亲近的师兄妹,其实私底下竟是有着这样的一面。
从外表看来,离群索居的生活让他们不受礼教束缚,也不顾与人应对是否合宜的问题,或许一般的人无法适应,更可能会在一开始时,便被他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给逼退,打心底觉得他们难相处,或是无从相处起。
但实际上,只要费点心思去了解,便能明白,这一对师兄妹的性子其实有着脉络可循。
对他们而言,做事全凭感觉,认为对的就放手去做,为人处事上或者不够圆融,也或者不太合常情常理,可换个方向来看待,他们的处事也相对的俐落、直接,甚至是有一种教人忍不住欣赏的坦白。
更甚者,在他们的直接与坦白下,还隐藏着一份稚子般的纯真之心,就像她现在赌气一般的孩子气。
见她这样的孩子气,容飞羽打心底觉得高兴,并不只是因为雪雨开始明显流露出情绪反应,更是因为她此刻的背对向他,这样无防备的姿势,可以解释成一种认可,一种她对他感到放心的认可吧?
因为对他放心,所以,毫无顾忌的当着他的面背对向他……
\"做什么?\"雪雨忽地转过身来,警戒的眼丝毫无误的正正对上了他。
\"没事。\"展示手中的宽敞披风,容飞羽露出无害的一笑,将手中的披风轻覆到她身上,\"只是怕你着凉,帮你盖上这个。\"
初时没反应过来,但不表示她会毫无反应。
\"不用,我可不像你那么弱。\"她说着,一点也不怕这样的话会不会伤害到他。
\"盖着吧!\"容飞羽并不与她强辩,只是微笑的瞅着她。
雪雨顿觉不自在,因他那温柔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像一个慈父!
这念头才冒出来,她不知跟谁赌气似的,抓着他的披风一把盖住头,闷着头又背过身去,不再答腔,也不想再看他。
可恶!这全怪他!没事提什么身世之谜,不但害她一脑子想的全是这事,这会儿竟然还让她开始勾勒出慈父的模样来?
这算什么?
这么多年,她跟师兄还不是好好的活着,谁要什么慈父不慈父的?
愈想愈气,可整个人闷在披风中真让她闷到不行,没一会儿还是挪开一个小口儿,让她的脸露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透着那一个小口儿,她整个人就让他的披风包覆着,也让他的味道,一股混合著浓浓药香的气味给完全的包覆着。
慢慢的,一时失序的心绪因为习惯,也因为那药味的镇定,很自动的又慢慢冷静了下来,同时,她的疑问直接脱口而出──
\"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正在看书的容飞羽一怔,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事。
\"其实……\"回过神后,他坦诚回答,\"我并不知道。\"
\"不知道?\"
\"我跟其他的师弟不同,两岁那年,家父他的一位八拜之交,妻子不幸小产,家父领着我们一家人前往探访,想依着习俗,藉由稚龄的我为他们跳床冲冲喜,好快快再迎来新的小生命,不料,在探访的半路遇上拦路盗匪,我们一家子除了我,没留下一个活口。\"他说得云淡风清,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惨事似的、
马车还是原来的慢速,轻轻的、慢慢的摇晃着,车中,没人开口,好一会儿之后,她转过身来看他。
\"你不难过吗?\"她问。
\"太久的事了。\"容飞羽平静的说道:\"当年年纪太小,还是师父日后的说明,我才得知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所以,你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样子了……\"雪雨低语,不知怎地,此刻见着他,竟教她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不用为我伤感。\"俊雅的面容绽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飞羽柔声道:\"虽然我不记得爹娘的面貌,可师父跟师娘待我极好,接我回绿柳山庄后,视我如己出,在我的心目中,他们便是我的爹娘。\"
瞬间,雪雨心中同病相怜的感觉褪去了一些。
\"你呢?可否记得一丁点父母的样貌?\"容飞羽试探性的问。
不想理他,她又背过身去。
她要记得,还需要自己烦恼,累得自己没睡饱吗?
真是明知故问!
\"如果不记得……\"语气放的更柔,容飞羽再问:\"你可有想过他们的样貌?\"
样貌吗?
雪雨怔然,因为他的问题。
\"就像我,即使记不得原父母的模样,可在我心目中,爹娘的模样就是师父、师娘的样子,你呢?\"容飞羽诱导着她去想更多,\"在你的心中,就算记不得、就算毫无印象,难道你不曾私下猜想、自行勾勒关于他们的模样?\"
丝毫印象也没,又毫无概念,是要她从何想起?
雪雨有些没好气,但……但不知怎地,思绪完全不受控制,真的试图想勾勒出心目中双亲的模样。
她的爹娘吗?
雪雨很努力了,但所接触的人实在是太过的贫乏,特别是女性的长者,压根没什么范例,因为至今教她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柳飘飘的娘亲,那位温柔娇弱、气质高雅出众的夫人。
还记得,在柳飘飘与星风师兄成婚的时候,那位夫人红着眼眶,既是欢欣又是不舍的慈爱模样;也记得在得知她能解赤蝎炽毒性的时候,那位夫人握着她的手,流着欣喜与请求的泪,央求她定要为徒儿解去身上的罕世奇毒……
直到此刻,雪雨还记得当时覆在手上的那种触感,温温软软的,带来一股她无法想像的香味,当时的她隐忍在心中,可现在回想,她也只能认定,那样的触感与甜香,是一种属于母亲的味道。
识人不多,关于未曾谋面的母亲,不论雪雨怎么想,最多也只能忆起柳夫人的模样,而不是自行平空想像出亲生母亲的样子。
只要想到柳夫人,紧接着想起的便是稳重威仪的柳庄主,那位据说是武林盟主,让她一直想挑战看看的男人……
药香包围中,雪雨在想像中沉沉睡去。
第5章(1)
炊烟袅袅,弥漫着的不只是食物的香气,还夹杂着一股极重的药味……
一胖一瘦的身子聚在一块儿,背对着背,同样是小心顾着火候,只是一个顾的规模较大,关系到的是大夥儿的肚皮问题;另一个顾着的是小小火炉,上面的药壶顾全的是主子身子健康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