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觉得很寂寞,她想念着爹地、想念着毛毛。但碍于欧阳时雨的命令,她连偷偷回家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蓦地,一个刻意压抑过的低吼声,在安静的夜里响起。
像是怕吓着她,或是吵到佣人房的其他人安眠,那声音,并不大,却仍清楚地传入任昭晴耳中。任昭晴因这男声而低下头,却见到欧阳时雨不知何时,竟站在她的阳台下。月光洒在他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柔和不少。
“时雨?”任昭晴疑惑地偏着头,奇怪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再一扭头,她看到人工湖就在不远处,或许,他本来最想去人工湖吧!
“你到底坐在那里想要做什么?!”见到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欧阳时雨忍不住又低吼了声。
为什么她总是做些危险的事情,而不自觉?!就这样大剌剌地坐在阳台上,双脚悬空地晃呀晃的,仿佛随时会摔下来似的。
“看夜景啊。”任昭晴轻轻应了声,觉得两人目前的姿势还挺好玩的。
因为欧阳时雨长得很高,所以,每每她跟他说话,总会抬头抬得脖子都酸了,没想到,她会有可以低头看着他说话的一天。
“你看起来快要摔下来了。”欧阳时雨忍不住蹙眉。为什么她永远不懂得保护自己?!
想起半个多月前,她居然半挂在十二层楼高的窗户上,就为了要擦玻璃?!
真不知她那颗小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怪东东。
“不会的。你看——”任昭晴笑了笑,把扶着栏杆的双手高高举起,又突然抬高了脚,一时间,她整个人的重心,全移到臀部上。
她的身子因这突来的动作晃了晃,看得欧阳时雨一阵胆战心惊。
“把手扶好!”也顾不得把声音压低,他暴喝了声,就怕她真的跌下来了。
任昭晴看着他,凤眼浮着一丝笑意,觉得他现在这紧张的模样蛮好玩的,总算像个普通人了,而不是他这阵子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漠疏离。
所以,她摇摇头,粉色的唇瓣吐出一句——
“不、要。”末了,她还吐了吐舌,像个顽皮的孩子。
“你——该死的!”欧阳时雨见她不听劝告,又连连做了几个危险的动作,他的心一惊,还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就此跳出来。
他紧皱着眉,看了看眼前的建筑物有什么可以踏脚的地方,接着,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二楼、她房间的阳台。
“啊——你、你怎么爬上来了?!”
没料到欧阳时雨居然爬到二楼来了,任昭晴一时手脚乱了套,身子一倾,就直直地向旁边倒去!
就见她即将跌出阳台,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及时揽住她的腰,再用力一扯,任昭晴已安安稳稳地待在欧阳时雨怀里。
“天、天啊。”任昭晴突然有种腿软的感觉,她娇软无力地任欧阳时雨抱着,只差一点点,她就真的掉下去了……
虽然这里只是二楼,而且下面也是泥土地,摔下去应该也死不了人的。但是,一定会很痛吧!
“你这个笨蛋!”
欧阳时雨在她耳边骂道,声音之大,震得任昭晴还以为自己会聋掉。
“你为什么骂我?”任昭晴无辜地睁着一双漂亮的凤眼。“要不是你突然爬上来,我又怎么会吓得跌出去?!”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 ?”欧阳时雨眯起眼,危险地看着她,有一瞬间,任昭晴还以为他会把她从二楼扔下去。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抓紧他的衣服,就怕他真的把她给扔下去。
任昭晴突然发现到,其实这男人的脾气不大好,什么冷漠、疏远、难以接近,都是些骗人的假相,只有她这个会被他吼着玩的可怜小女佣,才知道他的脾气有多暴躁。
其他人都被他给骗了!
想到这里,任昭晴瘪着嘴,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你、你瘪着嘴做什么?!”几乎没见过她笑脸以外的表情,欧阳时雨竟有些手足无措。
前一秒她不是还很大胆的玩闹着,怎么下一秒却一脸想哭的表情?!
不是没看过女人跟他装可怜,但任昭晴给他的震撼却特别大。
大概是因为,她永远都对他扬着笑,让欧阳时雨几乎忘了,她也是个普通人,
当然像其他人一样,会哭、会笑、会喔、会怒。
看着她迥于以往的表情,一时间,欧阳时雨也忘了要放开她。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闷闷地,她道。
“可怜。”他呆呆地复述着,她哪里可怜了?!他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欧阳时雨看来,她从千金女降格为小女佣后,对于自己的处境,她一直都像是不知不觉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在搬进老宅之后,更没人会欺负她,事实上,任昭晴那张笑脸,让她赢得全家上下一致的喜欢,何来可怜之有?!
如果她现在才开始觉得自己可怜,会不会太迟钝了一点?!
平常人不都在遭逢巨变的时候,就开始哭天抢地的自怨自艾,哪有人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后,才开始觉得自己可怜的?
第九章
“我好想念我爹地。”任昭晴闷闷地说出先前所想的事情。“自从我搬出来之后,我就没有再回家过了。再过几天,我爹地的生日就快到了,他生日那天,我可不可以回去见他?”
会有这个提问,全是因为欧阳时雨的命令。
还记得那是她第一天搬进老宅时的事,他说——
你可以自由行动,但不准回你家,更不可以私下与你父亲见面,或是联络,除非有我的陪同。
她曾向地抗议,却破他冷漠地打了回票,他要她知道,她现在的身分只是个抵押品,如果抵押品可以随便离开,那要她这个抵押品又有何用?!
言下之意,只要她违反了约定,他随时都会收回借款。
所以,现在除了上学的时间之外,任昭晴一直乖乖地待在老宅中,完全不敢到处乱跑,就怕她会害得爹地的借款被收回。
任昭晴眼巴巴地看着他,之前,她不是没提过想回家看看的要求,却都被欧阳时雨以一句“没空”给打了回票。
那时,任昭晴还可以勉强忍耐下来,因为她看得出他真的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忙到半夜才回到老宅。
但现在爹地的生日快到了,她真的很想亲自为爹地庆生。
欧阳时雨看着她恳求的表情,默不吭声,良久,他才开口道:
“你……跟你爹地的感情很好?”
她说她一直没有回家过?难道她真的乖乖遵守了他的命令,没有因为他拒绝带她去见她父亲,而自己偷溜回去?
他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真的很不同于一般人。
她应该要恨他的……
毕竟,他不仅是任家的债主,还坏心的扣留住她的人,不让她与父亲相聚,又让她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去做仆佣的工作。
但她从没有一句怨一言,只是安分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吵也不闹。
后来,她知道了他出身的秘密,却也没有以此向他要挟,继续当她的小女佣、当她的抵押品,继续像个人质般留在他身边。
“他是我爹地,如果我不跟他感情好,我要跟谁感情好?!”任昭晴偏着头,像是他问了一个傻问题。
“就算他把你当成抵押品?”欧阳时雨眯着眼,尖锐地问道。不管是谁,被人物化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他就不信她会有这么大的肚量。
原本有些软化的态度,因为她理所当然的回答,再度变得尖锐。
“我相信我爹地,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任昭晴坚定地说道,眼中闪着相信的光芒,但看在欧阳时雨眼里,只觉得刺目至极。
“好个不得已的苦衷。”欧阳时雨扭着唇,嗤笑了声。
“‘苦衷’这两个字还真好用,不管是谁,一旦做错了什么事情,只要说上一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就会有人傻傻的送上原谅。”
“你在说你母亲的事吗?”任昭晴轻轻开口道:
“我记得,你不是还没听到你母亲抛下你的理由吗?我们在老宅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公寓那边早就该整理好了,你迟迟没搬回公寓,不就是因为想听听,你母亲的理由?”
“你——”闻言,欧阳时雨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因为她说中了他的心事。
没错!他是在等她的理由,但那个女人却不敢再来见他!
他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恨那个女人抛弃了年幼的他,现在却又无法狠下心彻底远离她。
这样的自己,令欧阳时雨不由得自我厌恶起来。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何不主动去找她?”任昭晴说道:“其实,伯母也很担心,她想找你,却又觉得你不肯理她……”
她说出这段时间以来,舒美霞的挣扎。
“你的意思是要我原谅她?!”欧阳时雨突然放开她,仿佛任昭晴身上突然长出利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