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用早餐。”
在岑家服务多年的帮佣,芳婶小心翼翼端着热腾腾、丰盛美味的早餐放在大小姐房内梳妆台上。
“唔……先放着,我等下再吃。”岑晶睡眼惺忪,咕哝着翻身再睡。
“……小姐,您还是先起来用餐吧。”芳婶迟疑地轻拍她苹果般的粉颊。“夫人给你写了张纸条,她似乎有要紧事找你——”
“唉哟!你不要吵我啦!”岑晶缩在被窝里,嘟嚷道:“什么要紧事会比我睡大觉要紧?我才懒得理她呢!”
“哎,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怎么还这么任性哪?”芳婶锁着两道粗眉,忧心摇头。“可怜岑家就这么个女孩儿,又自小娇生惯养,天人又这么年轻,以后怎么办哪!”
她在岑家帮佣多年,难免把岑晶当成自己的女儿看,说起话也直接了当。
“不要吵我嘛!你先出去啦,芳婶一她娇纵使起性子。
“……个性不改,以后麻烦 !”芳婶小声地碎碎念,忧心忡忡离开。
身为岑家惟一的千金,岑晶一向只管自己想干嘛,只要她想做的,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不想做的,也绝无人能勉强。
自从父亲娶了继母之后,岑晶再不曾到自家餐厅用餐了。
几年前,父亲执意娶进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做她的继母,就算岑晶体谅父亲丧偶多年的寂寞,不得不接受有其他女人接替母亲地位的事实,但她就是不能心甘情愿、喊一个大自己两岁的女人做“妈”。
家里新添女主人,父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年轻娇妻身上,岑晶感觉自己倒像是不识趣的闯入者!
那种不搭轧的气氛让她食不下咽,此后岑晶要求佣人把三餐都送到房间,她再不愿与他们同坐一张餐桌,父亲和新欢的甜蜜总让她想起可怜的母亲,那种精神折磨她不能忍受!
一个人的早餐吃了几年,父亲肝癌过世之后,岑晶更不想单独面对那福薄命寡的继母。潜意识里,她认为是继母克死爸爸的,否则那么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怎会短短三年间得癌症病逝?
她一直恨着年轻美丽的继母,摆明了不想跟她好好相处,父亲的病死结下她们之间的大梁子。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是能闪则闪、能避就避——
即使不巧碰上,也是有看没有到,当对方是个隐形人,除非她特别有事来找,否则岑晶几乎不主动和她谈话。
像今天,佣人在早餐的托盘上放了继母给她的字条,说是有重要的事商量,岑晶懒洋洋起身梳洗,端着餐盘在窗边坐下享受阳光。
她舀了几口麦片粥,边吃边猜那女人找她会有什么大事?通常随便猜都可以猜得到,毕竟她的继母不算什么精明女人,性格比自己还软弱,脑袋也没有比自己聪明,她就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将庞大家业交给老婆,而不由女儿来打理?
这点她很不谅解,感觉父亲心中除了貌美的老婆之外,连亲生女儿都容不下!
岑晶读着继母娟秀字迹,上头是她客气且生疏的请求:请到书房一叙。
叙什么呢?是关于遗产?还是公司的营运?
岑晶放下汤匙,一阵若有所思后撇嘴冷笑。“哼,早知道她扑不了多久……”
早猜到软弱无能的继母不是做生意的料,现在约莫是桶出大问题收拾不了了,才不得不找自己商量。
岑晶拿起餐巾抹嘴,纵使心中不很乐意,还是得去会她一会,就当看在父亲面子,给可怜新寡的继母一个倾吐心事的机会。
☆☆☆
“阿姨,一大早找我有事吗?”她淡漠而客气地向继任的岑夫人问候。
每次唤着年龄相若的继母做“阿姨”,岑晶心中难以避免猛起疙瘩的不自在。
“你来了。坐啊!吃过早餐了吧?”
端坐在书桌前的钱碧嘉是雍容美丽的,精细描绘的妆容,掩不住眉间深锁的忧愁。
“吃了。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呢?”岑晶开门见山问道。
“我……我是想谈谈,关于威迅的现状——哎,没想到一向营运不错的公司,暗藏那么多难以弭平的漏洞……”
“哦?是吗?”岑晶的神色语气透露着不以为然。“爸爸在的时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公司有什么暗坑漏洞啊?”
“你的口气好像很不相信?认为我在骗你?”
钱碧嘉沉痛凝视眼前始终不能同心的“女儿”,那是除了威迅之外,另一个叫她束手无策的难题。
“不敢。”岑晶堆起笑脸,态度客气、但语气很严厉。“威迅是我爸爸一生的心血,我不允许它在任何人手上消失,谁把它搞砸了,我绝对跟她没完没了……”
“你是在说我吗?”钱碧嘉失望又无奈地、看着应是同船伙伴的她。“岑晶,到现在你还当我是敌人吗?”
“没有。”她垂下眼睫,飘忽的目光说明她的心虚。
“既然没有,我倒是很不明白,身为岑家一分子,我有什么理由不尽心尽力把威迅做起来?”
“好了!”岑晶先举免战牌,再争吵只是伤感情,对现实毫无助益。“阿姨,你想要我怎么做就说吧!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争执那些无谓的问题了。”
“……也对。”钱碧嘉同意地点点头。“时间上的紧迫也不容许我们浪费。”
“那不 嗦!首先,威迅的情况到底有多糟?你就坦白说,我这做女儿的有权利知道。”
“很糟!若在近期内没有足够的金钱力挽狂澜,积弊许久的黑洞马上浮现,到时想救也没办法……我左思右想好几个月,只有一个方向可走——”
“什么方向?我能帮上什么?”岑晶紧张接着说:“只要我做得到,要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别胡说!”钱碧嘉一方面感动窝心,一面又生气地轻斥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卖身只是想请你花点时间做些必要的交谊。”
“什么交谊?”岑晶好奇追问:“你已经找到可能金援威迅的对象了?”
“嗯可是,恐怕一时半刻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没关系,任何有希望的方式我都愿意试!”
“听过翟家兄弟吗?”钱碧嘉慢慢细叙,她所能想到的挽救威迅的办法。
“以前,你爸爸跟翟家老大的交情不错的,后来因为生意竞争才渐渐走远。以我们所面临的财务困难之大,目前仅有翟家足够实力拉我们一把……可是,淡化的交情再拉拢不容易,除非……”
“除非联姻吗?没关系,我可以考虑!”岑晶为了逝去的父亲,可说什么都豁出去了。“只要对方不缺鼻子,或少条腿什么的,我都可以接受。”
“别激动,先听我说完……”钱碧嘉宽慰地握住她的手。“你有这样的心意,相信你父亲在天之灵会感激的。没错,翟家兄弟各个优秀,只是啊,现在只剩最小的那个没结婚。依我所了解,那位翟先生的个性,恐怕不会接受条件式婚姻。”
“那怎么办?除了婚姻,我还能做什么交谊?”
“慢慢来,先听我说——翟家大少奶奶跟我的私交不错,但仅只于我们女人间喝茶逛街的交情,若我向她开口只怕为难。光我一个不够,若是加上你也跟他们大家庭熟悉,再一阵子等大家都混熟了,届时要谈生意也容易得多……”
“问题是怎么熟悉呢?”
“翟大少爷的女儿五岁了。前些日子,听少奶奶提起想给女儿聘个钢琴老师,除了陪伴她练琴,顺便让她女儿多跟外界接触。她问我可有合适人选,我第一个就想到你……”
“这个……”岑晶垮下脸大失所望。“阿姨,你想得太天真了,只是去当个钢琴家教,就能混出患难真情吗?太不可思议了!威迅要的金援应该动辄上亿,我不认为这种家庭式的交谊,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我知道,乍听你一定认为我在说天方夜谭。”钱碧嘉也百般无奈。“但是,这确是惟一可行的办法。起码拉近过去你爸爸和翟老爷子、及翟家大少爷的旧谊。
区区几亿,他们可以轻松负担起,你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如果由你来提,会比我提更恰当。唉,据我所知,翟老爷子很重感情,你借着教琴多去走动,机会不是绝对没有。”
钱碧嘉愈说愈兴奋。“再说,这方式即使荒谬,也比我们两个关在家里束手无策,光是焦急做困兽之斗更积极得多啊——岑晶,你考虑考虑吧,其实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就算没办法获得他们的帮助,最少你帮爸爸找回一个旧朋友,他会感激你……”
“也是,既然有机会就姑且一试,总比完全没机会好!”
岑晶点点头,赞成继母的说法。“能成功当然很棒,不成的话,就当是帮爸爸找回老朋友。我对霍爷爷很有印象,记得翟爷爷好慈祥,对晚辈很好的。既然我已经没有了父亲,能多个爷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