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她还会再回来吗?舒晨想起这五天来,那几乎天天都出现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冷颤。此行虽然美好,但那老是在她周遭出现的男人,却令她十分害怕,尤其是送走书铭后接下来的这五天,他几乎天天都会到园内来。而且不论她在哪一区服务,他一定都会同时出现,照例不发一语,照例与她保持一段距离,也照例紧盯住她不放,要到这种时候,舒晨倔强的个性才猛然抬头,不管他看的是她,或是胸前的坠子,她都没有示弱的道理,所以她打消了先前把项链收起来的念头,仍然天天贴身戴着。
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使舒晨在依依不舍离开洛杉矶的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连她的行踪都知道吧?在惊惧的同时,舒晨总不忘一再的安抚自己:没事的,没事,只要我回到纽约,再等姑姑、姑丈从中国大陆回来,一切就都没事了,但——
那冰冷的眼光,那仿佛要追她至天涯海角的表情,仍令她惴惴不安。
“舒,你怎么了?冷吗?那我把冷气关了。”保罗注意到她颤抖了一下,双手也交叉环紧了身子。今晚为了要到山城来,舒晨特地穿了件露肩的白缎贴身迷你小礼服,也许是衣衫单薄,所以……
“不用,”舒晨按住他欲关冷气的手说:“我不冷,只是想到这两个多月以来,你们对我的种种照顾,有些激动罢了。”
“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谓的‘缘分’吧!”保罗说:“对了,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该说是今天啦!”舒晨提醒他道:“早上十点半。”
“谁送你?你平常开的那辆车,不是昨天就归还朋友了?”
“是啊!公寓也租到今天到期,放心啦!有计程车送我,早联络好了。”
“我看还是我——”把车转进舒晨住的那条街上,保罗仿佛下定决心的说。
“不,保罗,你们今天都得上班,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而且我这人最怕离别的场面,到时在你们面前哇哇大哭,那多没有面子。”
保罗还想再劝,不过想到舒晨那看似柔弱,其实十分坚持的个性,便只好点了头。
“到了,”舒晨说:“谢谢你,保罗,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舒晨的公寓在最里头,路旁下车,再走三十秒钟的小坡道后,就可以上楼回房了,为了不打扰到坡道两旁的邻居,舒晨体贴的请保罗留步。
“我陪你走到门口吧!”
“不用了,保罗,真的不用了,这样道别最好,”她伸出手来,与保罗重重一握,然后俯过身去,在他颊上印下一吻,再轻声的说:“再见,保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她下车翩然离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是“毒药”吗?或是香奈尔的“五号”香水?保罗对这些一向没有什么研究,便摇下车窗,看着舒晨在登上楼梯之前,再转身与他挥手,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确定她已上楼了以后,他才开了车离开。
登上二楼的舒晨,慢慢朝十公尺外的房门走去,心里犹自回荡着保罗眷恋的眼神。这种眼神,她自上十六岁起便看过无数双,可惜却没有一双足以撼动她的心灵,若要论曾经教她心动的眸子,恐怕也只有那——
舒晨顿觉身后掩来一股劲风、一股压力、一股阴影,令她寒毛直竖,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人,而且还是不怀好意的人。她颤抖的手,都还来不及探进皮包内拿防身喷剂,口鼻已被一方白帕捂住,惊悸到极点的舒晨本能的拚命抗拒,无奈腰被另一只巨手紧紧扣住,而意识也渐渐模糊……模糊……
在眼前一黑之际,舒晨仿佛又看到了那双让她心寒、心悸,偏又挪不开视线的幽深眼眸。
第二章
爸爸……妈妈……不要我丢下我,不要丢下舒晨,以后我会更乖、更听话。
朦胧中,舒晨仿佛听到了哭声,哭声?是谁在哭?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再仔细一听,那哭声好稚嫩啊!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等一下!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在那里听过呢?舒晨,乖,舒晨不哭,以后跟着姑姑,姑姑和姑丈都会疼你、爱你。
是谁?那又是谁在说话呢?好像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正擦拭她的脸,舒服多了,但她为什么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再怎么用力也没有办法。
不!我不要姑姑,我不要姑丈,我要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小女孩越哭越凶了,她手脚并用,猛踢想来抱她的人,偏偏好像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不准哭!一个暴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哭!哭!就知道哭,楼家就是被你们哭到家道中衰的,不准哭,知不知道?千叮万嘱,偏偏不听我的话,如今应验了诅咒,能够怪谁?这是天命,天命,人毕竟争不过天啊!
那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可是小女孩即便用一双小手捂住嘴,仍然止不住心头的悲恸与哽咽的哭声,爸爸、妈妈,不要走,不要丢下舒晨一个人……
舒晨?舒晨!那不是自己吗?哭个不停的那小女孩竟是自己?
这样的憬悟所带来的是喉头的疼痛,以及迷氵蒙的双眼,迷蒙的双眼……舒晨的双眼暴睁,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室的雪白,她抬起沉重的手摸一摸面颊,全是湿的!那刚才她真的哭过了?舒晨勉强自己坐起来,转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五十几坪的大房间中,家具全是一式的白色镶金边,包括白窗帘、白被单、白地毯,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头又为什么会这么重?眼皮也这么的酸涩?她抱着头,往下看到仍穿在身上的白缎礼服,脑中响过“啪”的一声,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山城的浅酌、回旋的山路、保罗的示爱、门前的道别,还有那捂到眼前来的白色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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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绑架!她被绑架了。舒晨一跃而起跳下床来,无奈力不从心,竟然趴倒在地,所幸地毯又厚又软,除了头晕目眩之外,并没有摔伤哪里。
她挣扎着起身,往窗边走过去,想弄清楚这是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时候,想不到拉开窗帘之后,她看到的是黑漆如墨的玻璃,除了映射出自己惊慌的表情外,什么也看不见。
随着头脑的渐渐清醒,她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深,是她在作梦吧?一定是的,这一定只是一场梦,不然她怎么会陷入这样的绝境?她环顾自己身上,除了本来拢起的头发散落下来之外,连裤袜都还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表示不管将她掳来的人是谁,都没有乘机进一步的伤害她,但舒晨依然觉得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
再仔细看看,还好,书铭送的坠子仍隐稳的贴靠在胸前,舒晨双手并握,这才发现到,少掉的“什么”是她左腕上的手表。
拿掉她的手表干什么?舒晨脑中灵光一闪,眼睛开始朝壁上、茶几上眺望起来,她找过被屏风隔开,布置成餐厅和书房的地方,甚至连十坪大的豪华浴室都找遍了,没有!没有钟、没有表,没有任何可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时候的钟表,这太过分了!
等一下,找电视,对了,只要打开电视,凭电视节目就可以判断出现在是几点,起码也有电视新闻可以看。
但这份希望,在舒晨扑到视听设备前时就破灭了,这哪里是电视机呢?只是一个硕大的银幕,另外备有完整的放影机和数十卷的名片。
旁边是一台雷射音响,仔细一看,一样没有收音功用,倒有一整面墙的镭射唱片。
舒晨想大声尖叫出来,但因为太骇异,所有的声音便全部梗在喉中,只剩下不成音的干哑嘶声,以及拚命奔流而下的眼泪。
这太疯狂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绑架她,她一不是富贾之女,二不是名门之后,三不是政要亲属,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女生,这样太过分、太疯狂了。
既然要绑架她,为何又要如此的礼遇她?这屋内的设备无一不昂贵,她值得绑匪如此“厚待”吗?
没有任何工具可确知目前的时间,舒晨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精神错乱,还有姑姑和姑丈一旦知道此事,会有什么反应?绑匪的目的究竟何在?要钱?凭姑丈他们两个大学教授,能够拿出多少钱来?
她不懂,真的不懂,舒晨虽然拚命想叫自己冷静,但遇到这种事,谁冷静得下来?她开始冒起冷汗,脑中闪过从小到大看过的绑架新闻,以及电影中绑匪的种种变态行径。
不!她抱住头在心底大叫:不!这绝对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碰上这种事?我才二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且姑姑、姑丈惜我如命,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铁定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