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意不错,”乔依表现出高度的兴趣来说:“现在阿拉丁正红,也可以把贾方加入坏蛋群中,和美人鱼中那只八爪女分庭抗礼。”
“你觉得不错的主意,园方却认为大大不妙,被否决了。”舒晨愤愤不平地大咬一口汉堡。“否决了?”比较熟悉园内情况的保罗大感诧异。“为什么?技术部门觉得有问题?不可能吧!加他一个小贩,请工作人员扮一下,照原来的歌曲唱一遍就可以啦,反正大家也都熟悉这号人物,不是吗?”
“是,不但熟悉这个人,也熟悉那段歌词,所以问题就来啦!”
乔依轻轻哼起“阿拉伯之夜”的歌曲:“噢!我来自一个遥远、遥远的地方,高队骆驼足跃黄沙,如果你的脸不讨人喜欢,他们就会割掉你的耳朵,野蛮过头?但嘿!那是我的家。”
“就是这一段。”舒晨做个可以停口了的动作。
“这一段?”乔依和保罗异口同声的问。
“对,”舒晨拍一柏手,再擦擦嘴巴喝一口水。“有人认为,这一段歌词有侮辱阿拉伯人的嫌疑,所以向我们提出抗议,园方的意思呢,是电影已不能改,但在其他方面则以不要再扩大事端,以免挑起对方不快为原则,所以我的建议便被——”她以食指划还咽喉,示意“处决”。
“就这样!”保罗怪叫道:“提出抗议的是何方人物啊?伊拉克的海珊吗?这么霸道。”
“舒,那地方的人的脑袋结构和我们的不太一样,我看你还是听从园方的建议,不要节外生枝,以免他们别扭起来,把你当写‘魔鬼诗篇’的鲁西迪一样追杀,岂不凄惨?”乔依一脸惨白的苦劝。
“不会那么严重啦!”舒晨安抚他们说:“萨拉丁王国的人民,还不至于残暴到那种地步。”
保罗想了一下之后说:“萨拉丁?就是近来在国际间大出风头,有个帅得要命的国王的那个国家?”
舒晨闻言神色一黯,倒是乔依忍不住说:“保罗,你有没有毛病啊?你不去注意王后或公主有多美,管人家国王长得帅不帅?”
“不是嘛!我是觉得那国王很眼熟,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他。”
舒晨大吃一惊,急急忙忙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今晚你们留不留下来看‘梦幻秀’?”
“当然要看,说实在的,梦幻秀还真的百看不厌,对不对?保罗。”乔依撞还在想“国王”的男伴一下,等他一迭声应对以后,才转过头来问舒晨:“要不要去找位子了?”
梦幻秀是去年才推出的新节目,挑西部拓荒区的美国之河为舞台,只有在夜间也开放的夏季里才表演。虽然一个晚上有两场,每一场又仅有半小时,但因利用水幕夜空,以镭射、声光和烟火交织成的绚丽景相委实精采引人,每次都看得人人叫好,在节目开演前两个小时,便有人陆陆续续到河前的广场空地去占位子,而园方为避免让等待的观众觉得太无聊,也会在一小时前,就安排一组人员在来回划行的木筏上,演唱深具纽奥良风情的歌曲。
“让保罗带你到我们工作人员的位置去吧!不怕视野不佳。”舒晨起身收拾餐盘道。
“你呢?”
“我?”舒晨笑道:“我不想见园方要我去见的萨拉丁代表,干脆去扮茉莉公主,把这件事给彻彻底底地忘掉!”
***
狄斯耐乐园的夜空下,灯光高高架起,河后面的平台上米老鼠一跃而出,在幻想曲的乐声中,带领观众一起运用想像力,镭射光打在呈半圆形的水幕上,晶莹剔透、色彩缤纷的画面似真似幻,让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白雪公主的后母、小美人鱼中的邪恶八爪女或以影像、或以充气汽球的型态出现,妄想接管米老鼠的美梦。在一首接一首的卡通组曲中,大家所熟悉的公主王子、英雄好汉一一出现,在从右方缓缓开过来的大船上,小飞侠正大战虎克船长,而舞台后方突然出现的喷火怪龙,则引得小朋友频频尖叫,深怕米老鼠会无力招架。
所幸邪终不胜正,米老鼠最后还是抢回了梦的主权,满天灿烂的烟火,加上一对对慢慢滑过观众眼前的佳偶,终于为这美不胜收的表演划下美丽的句点,也在每一位观众的心版上,烙印下永难磨灭的记忆。
小美人鱼在王子的围绕下,左右摆动她翠绿晶亮的尾巴;美女无限温柔的在野兽的臂弯中旋舞。而舒晨所扮的茉莉公主,则身着中空的淡绿灯笼裤装,转动着慧黠的眸子,与阿拉丁所变成的阿里王子一同驾驭魔毯,去遨游他口中所保证的“崭新世界”。
舒晨跟着音乐唱:“如今我与你置身于崭新的天地间……”
身边的阿里王子接续唱道:“如今我与你置身于崭新的天地间……”
不可能!舒晨脸上的表情霎时冻结,这个声音,这个四年半来犹时时在她梦中出现的声音……
她猛然转过头去,盯住那深情款款俯视她的“王子”,顿觉心神俱裂,天地倒置,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竟在她眼前出现。
“久违了,我的东方小公主。”他执起她的手来,印下温热的一吻。
“尔飞!”应该已去世四年多的尔飞,如今竟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
第八章
舒晨特别戴上颜色深暗的墨镜,以掩饰因一夜无眠而红肿的双眼,与尔飞乍然重逢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到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思考,好好的下判断、做决定。
“舒晨,”表演结束之后,尔飞捧起她因太过震惊而冰冷的小脸说:“舒晨,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是如何的想念你?你真美,比我记忆中的你还要美上百倍、千倍。”
她怔怔的看着他,仍然无法相信站在她眼前的人是尔飞。“你……你……”
“是我,是我尔飞,舒晨,你不认识我了吗?难道你已经忘了我是谁?”他发亮的绿眸中尽是自信。“不,不可能,你绝对不会忘记我,对不对?不然你不会一见面就叫出我的名字!”他突然用力将她拥入怀中。“老天!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这四年半的日子,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算看看,我们已分别了多久?”
“从你‘死后’算起,已经有四年六个月又零八天。”
话一出口,两人都僵住了,然后尔飞的脸上,绽放出如盛夏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对照出舒晨一脸寒霜,满目怨怼。“舒晨,你把日子数得这么清楚?”他细细轻抚她的脸,好像她是珍贵的水晶玻璃品,若不小心呵护,就会碰碎似的。“回到我身边来,让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舒晨的心,其实在乍见尔飞后一直处于混乱状态。他从开始至今所表现的热情和温存,更让舒晨晕头转向的,脑里心中盘旋着的,尽是两人过往的甜蜜、他的霸气、他的体贴、他的温柔、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一切。如果自己真的忘了,何至于在见面刹那,便能喊出他的名字。不管她有多想否认,她的心却一直自有主张,她的心认得他,认得他的身影。他拥抱她时的有力臂膀、他呼在耳边的温热气息、他优美的唇形、他挺直的鼻梁,他幽深引人的绿眸。
眼睛!舒晨的脑中蓦然闪过多年前向“新王”道别的情形。她往眼前这个人的左眼看去,果然看见有条细纹划过眼睑上下方,和眼睛正好呈四十五度角倾斜的交叉,看来当年他若不是在情急之中闭上了眼睛,说不定炸弹碎片早划瞎他了。
而这个人,正是当年满口否认他是尔飞的人,甚至说他不懂中文,还叫他的王后出来证实他的身份。这个人今天居然还敢站到她面前来,说要跟她“重头来过”?
舒晨本来混沌的脑子,现在终于完全清醒了。她努力的抽开身子,虽然喉咙一下子变得又干又涩,仍力持镇静的说:“艾菲索斯陛下,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舒晨,”不理会她冰冷的英语,尔飞仍用中文说:“别装作你不知道我是谁,或你不在乎我,我太了解你了。舒晨,我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永远也不会成为过去,不会!”
“不,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都早在我们上回分手时结束了。”她一口反驳道:“艾菲索斯、艾达墨斯或亚历山大,对我而言都是一样不具任何意义的名字。”
伤透了的心如何痊愈?这些年来,她任由这颗心支离破碎的,只因一碰就痛、一触就血流不止。而这个始作俑者,为什么又要回来践踏她的心?踩碎了不够,他定要碾烂它才会甘心吗?
“舒晨,如果你对我这个人已经不存任何希望,如果你相信我已经去世多年,为什么你刚才会一开口就叫我的名字?为什么?”他仍然不肯放松的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