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见电铃声,便飞快奔出去开门,只见身穿白色风衣的尔飞面色凝重的盯住她看。
“你要不要先进来坐一下,我拿个皮包就——”不对,舒晨发现到他紧闭的双唇和眉宇之间的焦虑了。“尔飞?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尔飞不待她把话讲完,就扣住她的双肩说:“舒晨,我要你现在马上带着‘神秘之星’,和我回家去。”
“回家去?”那里的家?
“快,事不宜迟,你什么都不必带,只要带着那条项链立刻跟我走就好。”
舒晨心中立刻浮现千百个问题,但是千头万绪,最后吐出嘴来的,却只是最先考虑得到的:“可是姑姑、姑丈还在学校里啊!”
“没有时间等他们回来了,等上了飞机,再打越洋电话回来给他们就好。”
“越洋电话?为什么?我们是要到英国去见你母亲了吗?”在错愕之中,舒晨的心底仍掠过一阵甜蛋,也许尔飞是想早一点去除他们之间唯一的障碍吧!
“不,舒晨,我们要立即赶赴中东的萨拉丁王国。”
中东?萨拉丁?舒晨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得愣在那里。
“听清楚了?”尔飞自己也是满心的慌乱和疼惜,慌乱为自己,疼惜怜舒晨。“我们必须立刻赶回我的国家去,因为你大哥书铭已经被我父亲捉去萨拉丁,理由是偷取‘神秘之星’。舒晨,在笃信回教的王国中,那是必须接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惩罚的罪行啊!快点,带着‘神秘之星’立刻跟我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的希望。”
第五章
同一架飞机,同一组空服人员,同样高超的驾驶技术,同样只有她和尔飞两名乘客,只是气氛完全不同了。
登上飞机后,尔飞立刻进入书房隔间内,要她自己打发时间,但一颗心全悬念着哥哥的舒晨,哪里会有优闲的心情?她希望尔飞能跟她多说一点话,至少跟她说清楚他的国家风貌,还有他的父亲是何方人物,凭什么随意捉人?书铭又是在哪里被他们捉去的?
回到纽约后,她曾经想跟哥哥联络,他却凑巧进入山区查探水源去了,要一个月后才会回到台南老家。舒晨虽心急如焚,但转念一想,尔飞并没有催逼她,而且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还存着丝奢望,期盼能由自己在见到尔飞的母亲后,独力解决琅王千楼的归属问题,好在一向重男轻女,连姑姑和自己都在她忽略之列的奶奶面前扬眉吐气。母亲虽在她五岁那年便坠机过世,但偶尔在午夜梦回之际,舒晨好像都还能听到她极力隐忍的啜泣声,以及父亲温存怜惜的劝慰。
“碧心,妈妈她……年纪大了,老人难免会比一般人来得固执,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柏年,妈说的全是真的吗?”那是母亲惊忧惶恐的声音。“楼家的男人若想长命百岁,就得保持独身,更不能生儿育女,否则……否则就会被妻子克死?”
“你不要听信她老人家的迷信之词,我们结婚都十五年了,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连当年你不肯、你怕生下来会早夭的书铭,现在不也健康活泼,像个小绅士?”
“但是……但是他下头的那几个弟弟却都……”
“碧心,下要再想那些伤心的往事了,我们的眼光应该要朝前看,你看我们的女儿,不也可爱得如同一个小天使吗?妈这一辈子受那所谓‘诅咒’的折磨已经够深,我不允许你变成第二个受同样痛苦的楼家女主人,”父亲重重叹口气说:“有时我在想,或许只有小妹的选择是对的。”他的声调突然转为振奋。”碧心,不如我们趁今年暑假,带两个孩子到美国去找他们的姑姑、姑丈玩?”
后来他们去是去成了,奶奶却坚持不让她和哥哥同行,而那一班飞机,竟在太平洋上空因不明原因坠落,机上所有乘客全部罹难,无一幸存。
舒晨透过衣服,轻轻抚摸着悬贴在胸前的那块心形翡翠,心想:琅王千楼啊,琅王千楼!奶奶说“你”是我们的镇家之宝,可以庇佑我楼家所有的人,但打从我知道你的存在以来,便是一连串的悲剧和仿佛怎么流也流不尽的泪水。如果你真有奶奶所说的神力,那我恳求你保佑书铭哥哥这次能够平安无事,求你……
想着、想着,舒晨突然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奇怪?现在应该还不到她想睡的时候啊!为什么……?
***
“殿下,”空服员之一过来,跟正在想办法与母亲联络的尔飞说:“楼小姐已经睡着了。”“药量没有过多吧?”
“没有,就照你吩咐的剂量,渗入温热的牛奶中给她喝下。”
“谢谢你,没事了。”
他亲自出来,把已经沉睡的舒晨抱到床上去,再轻手轻脚的帮她脱掉衣服,让身着真丝短衬衣的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舒晨,愿你能作个好梦。”尔飞帮她盖上羊毛毯子,顿觉喉头紧缩,只因为此次回萨拉丁王国去,会遇上什么事,他一点把握也没有,更无从猜起。如果楼书铭出了什么事,那舒晨的悲痛便也可想而知,更是谁都安抚不了的,他当然会尽力保护她。问题是在萨拉丁王国内,父王的权势无人能比……
其实尔飞更担心的,是在得知他是王子之后,舒晨可能会有的反应。在交往的这一段日子里,他对舒晨的喜好厌恶,已经算有深入的了解。她说她来自一个有沉重包袱的古老家族,幸好姑姑夫妇“解救”了她,她过惯了、也极度珍惜平淡平凡的生活,再也不愿和任何复杂的人事物扯上关系。
“那我算不算复杂呢?”记得当时自己便曾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过她。
“唔,”她装做十分为难的样子说:“血统混了那么多种,似乎很复杂耶!”
“那怎么办?”他苦着脸问。
舒晨俏皮地环住他的颈项,咪咪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谁教我已经深深、深深、深深的爱——”
因为怕自己承担不起她即将说出来的话,他连忙封住了她的唇,就在纽约的枫红下深深、深深、深深地吻了她。
尔飞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她浓密的脸睫上,舒晨颤抖了一下,翻个身,右手便搂上了正伏在她身旁的尔飞肩膀,唇边且泛开一朵笑靥。“噢!尔飞……”
这一声唤得尔飞心弦为之大震,于是他忍不住吻上她粉嫩的颈侧说:“舒晨,我的小公主,我爱你,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地爱你啊!”
***
迷迷蒙蒙之中,舒晨觉得有人在轻摇她的身子。“不要嘛!姑姑,我还想再多睡一会儿。”已经换上阿拉伯白袍的尔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轻摇舒晨,终于把她给摇醒了。
“姑——”她慢慢坐起来,有那么一刹那,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尔飞?你……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
“因为我们再一个小时,就要在萨拉丁的首都乌尔降落,你该起来沐浴更衣了。”
舒晨听闻“更衣”二字,才发现自己身上仅着轻薄的内衣,顿时困惑有加,怎么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熟?连别人帮她脱掉衣服都不知道?
“待会儿你沐浴过后,便换上这套黑袍,头巾、面纱的包法可以请教空服员,她们会教你。”
舒晨打直身子,急急唤住又想走开的尔飞问道:“尔飞,为什么要我做阿拉伯女子打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尔飞定定的凝视她半晌,几乎是答非所问的说:“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和俞教授他们联络过了,”她的姑丈名叫俞学舜。“告诉他们,我想带你从中东一带一路游玩至欧洲各国,随时都会与他们保持联络,要他们放心;另外我的手下也已经打探到你哥哥的消息,目前他被留在宫中,以待裁决,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
“宫中?他不是被你爸爸带走的吗?怎么又会被带到宫中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舒晨越听越不懂,但也隐约越觉得不对,眼前心爱的男人竟然越变越陌生,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往上拔高。
尔飞闭了闭眼睛,很难得的在心中祈祷道:阿拉真神,求你赐予我足够的勇气和决心,面对从此以后的种种波折。然后他瞪大眼睛,仿佛下定大决心地说:“宫中就是我的家,舒晨,原谅我一直没有跟你讲清楚……”
呆坐在床上的舒晨,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铁定会为两人的关系带来莫大的变化,她伸出颤抖的手,企图阻止他往下说,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萨拉丁的艾达墨斯·菲萨尔王子;目前的修帕里·菲萨尔国王是我的父亲,王储艾菲索斯·菲萨尔是我的皇兄;平时住在英国的母亲比雅翠丝王妃,则是我父王的第四位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