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谈素尚未开始演奏之前,掌声已如排山倒海般给予最热烈的欢迎。
谈素轻轻坐于竖琴之侧,她的八只手指像有魔力一般,跳跃于琴弦之上,美好的乐意于焉产生。
空灵清丽填满了所有人的心中,整个会场的人忽然都神圣了起来,好似所有人世间
的悲伤与不幸都在这场音乐飨宴中逐渐被抚平,进而升华。
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大概便是如此吧!
再没有人质疑为何谈素有着竖琴维纳斯的雅号。
立於台下的海尘愈是震摄于谈素的琴艺,愈是消磨自己的信心。
她那几近完美的演奏实在令人望尘莫及,海尘清楚感觉到自己与谌青的距离正一步一步拉远。
“她真好。”海尘黯然地想。
“海尘,加油,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细心的首席长笛手凭着女性与生俱来的敏感,看见了海尘的落寞与不安,安慰地说。
“真的,我觉得谌指挥和你比较速配哦!”
长笛手是位乐观开朗的女性,她总是有满腔的热情与正义感,在乐团之中扮演着大姐头的角色,当初见着海尘的时候,她便觉得和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孩特别有缘,因此,除了展挚之外,就属长笛手最照顾海尘了。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谢谢你!笛姐。”海尘苦笑道。
“不许你这么悲观,要知道你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质,这个特质足以倾倒众生,只是你尚未发挥而已,相信笛姐,笛姐可是阅人无数呢!”
“谢谢笛姐。海尘不但不会因此而消沉,而且要更加努力。这是很好的机会让我瞧见自己的不足,也才能让自己更好。”
“好!笛姐果然没看错人,也没疼错人。”
就在海尘与长笛手的谈话间,台上的表演结束了。
谌青以他一贯的绅士风范潇洒地走上台,执起谈素的手,牵引她下台。
“大指挥家,我的表现还可以吗?”
“维纳斯,你和你的音乐都很美!”一句迷人的赞美,化解了尴尬的挑剔。
然而,在谌青看来,谈素的竖琴技法的确有着高超的表现,已达无与伦比的境地,但过分重视技巧的结果,便是在音乐中隐隐然缺三份纯真之情,缺乏真情的音乐,充其量不过是个乐匠罢了。
令谌青为难的是,谈素最为人称颂的优点,却为他所不认同。
“该死!无端端又想到那个若海尘!“谌青暗自咒骂着。
谈素微笑不语,没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放眼竖琴界,再没有人像她的造诣这样臻于化境。
天才相轻!
对於自己,谈素向来有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心,因此,方才谌青的言语回避,她自有合理的解释。
“当天才碰上维纳斯!乐界维纳斯谈素于会场大显身手,连天才指挥家谌青都连连称赞!“的确是一个造势的耸动标题!
“指挥家与竖琴手的热恋伤痕——享誉国际的天才指挥家与乐界美神相较量,结果擦出爱的火花!“
又一个音乐花边新闻,想必可以带来相当可观的销售量。
音乐素养不够的那些记者们,用最粗浅的利益和名望来论定一切,刚好给足了谈素面子,也给了谌青相当的台阶。适切地化解了一场天才与天才之间的较量。
不等谌青回答,谈素意味深长地说:”谌青是我最好的同学,我一向很佩服他的音乐造诣。”
看了谌青一眼,谈素抛下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那么两位想必有着深厚的情感!“
这个”白目“记者,倒是不乏”断章取义“的本领。
谌青相当不耐地抛下一句:”是啊!我要找女朋友,至少也要像谈素一样优秀,否则一辈子回答蠢问题,不如死了算了!“
意有所指的,谌青将了记者一军。
打退了记者,却大不退漫天飞舞的流言和徘闻——
谌青与谈素好事近了!
第二天早报,斗大的标题引爆了所有人对谌青与谈素的好奇。
“小青,报上写——”见报后,唐倩儿紧张兮兮地问。
“只有脑袋不清的人才会相信可笑愚蠢的媒体说的话——娘亲大人,该不会你正好信以为真吧!”谌青一番话说得唐倩儿脸一阵青,一阵红,就是哑口无言。
“明天,我搬回家住。”丢下回家住的讯息,谌青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留下一脸不解如何的唐倩儿。
聪明的谌青当然不会铁齿到不相信“人言可畏”——回家里头住,正好让传言不攻自破。
“我谌青岂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喀拉”一声,关上大门,谌青不自觉得漾起一抹微笑。
第五章
谈素正式加入”新世纪交响乐团“。
从此她成为所有聚光灯的焦点,她的琴艺、她的美貌,甚至她的穿着打扮和化妆,都能造成一股小小的流行风潮。
台湾还因此吹起一股竖琴风,许多家长纷纷把孩子送去学习竖琴。就带动音乐风潮而言,谈素的确有着不可沫灭的功劳。
所幸海尘生来
“海尘,还不回家啊!“
“嗯,再一会儿。”
类似这样的对话几乎天天上演,只是她不希望给展挚太多的爱情想望。
“啧,啧,啧!“没本事,就别赖着不走!
展挚温柔体贴地对待与谌青的冷嘲热讽则天天交替上演着。
海尘那一副强逼自己拉琴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谌青不自觉地就想生气,脱口而出的话便显得字字伤人。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一定练好。”她担心自己就要被谌青除名,只一个劲地道歉。
“真受不了你!”谌青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为了巡回,海尘毫不间断地练习,不论白天黑夜,终於她那怀有旧伤的左手再也不听使唤地颤抖,可怜的海尘,痛苦地坐在演奏厅的一角。
因为手抖不停,因为剧烈疼痛,海尘不得不找来展挚。
“展挚,可不可以请你送我到医院?“
“好,我马上来。”
待展挚送海尘到了医院,海尘淡淡地抛下一句:”请你先在外面等。”她不打算让展挚知道她的旧伤。
“可是……“
“放心,江医生与我父亲是世交,他会好好照顾我的。”
“好吧!”无可奈何的展挚只能依着海尘的意思。
疹疗室内,满头白发的江医生满脸忧愁。
“海尘,再这么练下去,你的左手别说是拉小提琴了,就连做一般事都可能出问题。”江医生忧心忡忡地告诫海尘。
“不能再……”海尘最怕的事终於来临。
“是啊,你一直勉强左手施力……”见到海尘一脸的灰败,医生实在不忍再有任何的责骂。
“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支撑我的左手,做最后一次的演奏?”
“海尘,你再继续这样拉小提琴,很快你的手就要报废了。”
为了故人之女,江医生还是狠下心来下最后通牒。
“可是……”
“还可是——我现在说的是‘报废’!你不爱惜自己,也要为你的母亲想想啊!”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海尘苦苦地问。
“难道拉小提琴对你这么重要吗?“江医生仿佛从眼前女子身上见到故人的身影,不自觉的话显得轻柔许多。
她真像她父亲,执着而纯真。
“江医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拉小提琴对我而言有着重大的意义,不拉小提琴,我的人生将会比左手报废更黯淡。”
“就算残废也不后悔?”
“是的。”
看着她如此执着,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吧!江医生带着成全的语气说:“那好,这是最新研发的止痛药,它的止痛效果可达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过,相对的,它的副作用也很大。”
“它有什么副作用?”
“药效一旦过了二十四小时,会对手部神经产生麻痹效应,它将使你的手指无法灵活运用,可能对你的演奏生涯不利。”将医生深叹了口气,续道:“我想,你可能要好好考虑一下。”
海尘陷入两难的挣扎之中,服了药,之后产生的影响可能无法预期;不服药,眼前的巡回势必要放弃,放弃了,就再也不能向谌青证明自己的能力。
“医生,不用考虑了,我决定服药。”
“既然这样,那我先开一份最少药量的处方给你,降低副作用。你吃了之后,如有任何其他不适的状况,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我会的,谢谢你,江医生。”
海尘表情木然地走出医院大门。
这时,等在大门外的展挚,早已由护士的口中获悉海尘的旧疾,他的难过之情不比失恋少。
“海尘,情况怎么样?“展挚焦急地问着。
只见他眉头深锁,满脸的关爱和深情……海尘堆起笑容,只想化解眼前的尴尬。”没事,
只要按时服药就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病情的严重性,所以若无其事地回答着。
“那……从今以后可要记得吃药才行!吃过饭了没?我请你去吃饭。”为看出她的不自在,展挚体贴地什么也没说,就悄悄收起满心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