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那么难缠,你说得太过火了。」忍不住替晓瑜捍卫一下名誉。
『听听,你还能帮她讲话呢!』诧异着,程世庆笑道:『我当然不是要说晓瑜的坏话,她真那么无可救药的话,我也不敢在这边强硬地推销给你。可是我真的觉得,那位任性大小姐的身边有你这样一号稳重、谨慎的人物在,会对全世界都好。相对地,你也能得到一点好的影响。从晓瑜身上学点「鲁莽」吧!想,不是件坏事;想太多,却容易坏事。』
中断,声音蓦地转小。『好像有人来了,我不讲了,你自己想想吧!』
秦日顺看着萤幕上的休息室里,陆陆续绩进来了一些女子。她们见到「新人」,好奇地与他攀谈起来。程世庆回复原先使用的假音,以「程静」的身分,巧妙地融入那小团体里,气氛极为融洽……
目前这种「西线无战事」的情况,会持续好一阵子。秦日顺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心里早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咚」、「咚咚」!
车门外响起不应有的敲门声。
秦日顺手脚俐落地把一整排衣物吊挂在机器的周遭,伪装成一辆运送干洗衣物的货车,套上印有洗衣店MARK的薄呢夹克,做个深呼吸后拉开车门──
「有什么事──晓、晓瑜?!」
一吐舌,拉低了戴在脑袋上的棒球帽,穿着像个十七、八岁青少年的晓瑜,两手比出V字,笑道:「我还是来了!」
单手撑额,不知要说什么才能把她赶回去的秦日顺,重重地叹口气。「妳一路跟踪我的车吗?」
「何必跟踪?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埋伏在这间酒店旁,所以我换好衣服,还洗了澡,然后就悠哉地来这边散步啦!当当~~好神奇喔,居然真让我找到了呢!」咧嘴,撒娇甜笑。「嗳,让我进去车子里嘛!」
秦日顺摇头。「妳不可以进来,快点回去吧!」
「你赶我回去,我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注意喔!」她吃定他不能轻举妄动。
是哪个呆头鹅居然相信这位小姐「识得大体」的?秦日顺早该警觉到,她会那么爽快地让步,是心里有诡、计!
「我保证不会乱动东西的,让我上去嘛!」
连一秒钟都无须考虑。「不行,请回去。假使引起注目,让这计划失败的话,妳就纵放了一名杀人犯与毒贩。妳也不希望造成这样的后果吧?我破不了这案子无所谓,只要妳是安全的就够了。」
怒瞪着他两秒钟后,晓瑜突然把目光投到左前方。「……咦?那不是程世庆吗?他离开酒店了耶!」
「我不会上妳当的。」秦日顺叹息地说。她不是以为玩「看,天空有飞碟!」的游戏,就能骗开他的注意力吧?
「我没骗你!你快看啊!」焦急的模样不似假装。
狐疑地,秦日顺看着她所指的方向,恰巧目睹了程世庆扮演的女公关坐进一辆黑色宾上,而后一名身穿黑西装的男人随「她」上了车。车门关上,启动,往前驶出。
该死!被晓瑜分了心,没想到程世庆这么快就与姓张的搭上线了!
秦日顺急忙从后车厢移到前面的驾驶座,当他还在发动车子引擎的时候,后车门「砰」地一声被人关上。
「晓瑜,别闹了!妳快下去!」
「你再不追过去,我们就会失去程世庆的讯号了!你要害他落得孤立无援吗?别管我的什么安全不安全了,开你的车就是!」
低咒着,事到如今也没时间和晓瑜争论这些了。他咬牙踩下油门,将车子移出暗巷,出发追赶那辆黑色宾士。
第五章
「呀~~你错过了啦,是那个转角才对!他们是转到前面那个转角去了!」两个粉拳不断地敲打驾驶座的椅背,咚咚咚像在打鼓似的。
「我没错过。」冷静的男人回道。
晓瑜把头硬挤到他的脸旁,指着前方的路说:「什么叫没错过?那你告诉我,我们前面为何没有那台黑色宾士的影子?」
「他们开进巷子是想绕过前面路口的红绿灯,可是这段时间内的交通号志滞留时间缩短了,所以我们直接开过去,和他们这样绕的速度差不多。」
讲着讲着,秦日顺直驶过两个红绿灯,果然又看到那辆黑色宾士由巷子口转进马路,就在他们前方两个车身的位置。
「噢,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晓瑜缩缩脖子。「我以为我能帮上忙。」
这时候若换成是程世庆在场的话,八成已经捧腹大笑地嘲笑她的白目了。
秦日顺只是淡淡地说:「妳能保持安静对我来说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能否拜托妳一件事?」
「当然!你说!」她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居然主动要地帮忙耶!
「坐下,绑好妳的安全带,在我说『OK』之前,不要说话让我分心,也不要动,连打喷嚏都不要。」
「……你觉得我很烦的话,可以直说!」好心情全灭,瞇眼瞪他。
秦日顺口气温和地回道:「我需要专心在跟踪前面的车子这件事上头,而妳在我旁边不断地……『指导』,让我有点儿分神,如此而已。」
要命!这个男人真了解让她无话可说的技巧!晓瑜一昨舌。他若和自己对骂,她还有借口发飙,可是他搬出风度,她这位淑女岂能输给他?气质、气质,她得保持气质淑女的形象!
「让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就好,问完后我绝对不再讲话,可以吗?」不到三秒钟,她就忍不住开口。
「什么事?」
晓瑜指着前面的车。「这也在你们的计划中吗?程世庆为什么要坐上张老板的车?我以为他在酒店中问出张老板的罪证后,你冲进去逮个正着,一切就结束了。」
秦日顺忍不住笑了。
「干么?我说了什么话,这么好笑?」
由于路上的车子逐渐减少,他让车子的速度放缓,不想跟得太紧而让宾士车上的人起疑。同时,他回答晓瑜的疑问。「妳认为一名罪犯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轻易地说出他的犯行吗?」
「你们不是拿了手表要当钓饵吗?」
「不,那充其量只能帮程世庆打开那道门,促使他与姓张的接触罢了。至于后面的……我不会告诉妳的,妳也不需要知道。」
碰了一鼻子灰,晓瑜皱皱眉。「好吧,简单说就是现在程世庆的举动,都在你们的计划里,对不对?」
「妳说问一个问题的,可是我已经回答超过一个了。恕我无可奉告。」秦日顺苦口婆心地说:「妳出现在我车上才是不在我们的计划中。凡事好奇不是不可以,但要适可而止、视情况而定。妳或许会因为过度好奇,而惹来杀身之祸的。」
他说的百分之百正确,而且一针见血,但……晓瑜深吸口气,道:「你知道我第一次做像法医的事,是在几岁的时候吗?」
不等他回答,晓瑜很快地说:「七岁,帮小黄──我们家所养的一条狗。那时牠年纪很大了,走得也不快,却被撞死在路边。我哭了三天,决心帮牠找出凶手,因此我测量留在牠身上的车胎痕迹宽度,寻找目击证人,追踪地面上的血迹,做尽了一切的努力。皇天不负苦心人,我运气很好,那种宽度的脚踏车轮胎不多,所以最后我揪到了那名肇事的男孩。」
即使事隔多年,晓瑜也不曾忘记当年那种伤心欲绝的感受。
「我叫他到小黄的土堆前忏悔道歉,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那不过是条狗,谁教牠动作慢吞吞的,看见我骑过来了也不闪,被撞死活该!』诸如此类的、全部都是推托责任的话!」
晓瑜摇着头。「我第一次那么样的生气,和人大打出手,还发誓我绝不原谅他。那时候年纪小,想不清楚我到底是在气哪一点。长大后才明白,我不能原谅的,不是他『不小心』害死了小黄这件事,而是他不明白自己夺走的不只是一条生命而已。那是一段珍贵回忆的累积,一颗悲痛的心,造就了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
停顿,晓瑜望着后视镜中的秦日顺说:「生命是公平的,你、程世庆或是我,我们的生命都同等重要。每回你们说为我好、要保护我,所以不要我冒这个险……我就是无法明白,难道你们冒险就无所谓吗?我要像株温室里的花朵,明知你们正在温室外头受着枪林弹雨的危险,我却独自在室内躲得好好的袖手旁观吗?」
「那是因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刚刚的话你不明白吗?即使是一条狗儿,都有人会为牠伤心。我是女人,你们是男人,可是哪一边死了就都一样。认识我的人会为我伤心,难道认识你们的人不会吗?无关性别、无关物种,这是自然界里残酷的、也是最公平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