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地摇摇头。「我事后得知了她坚持的理由……她的父亲就是被毒品害到家财散尽、抛家弃子,最后横死街头的,所以她痛恨毒品如同痛恨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她恨不得能让姓张的那伙人全关进牢里,一辈子不能再出来。看在她这份『坚持』上,我让步了……是我间接害死她的!如果我没答应她就好了!」
不知该以什么言语,才能安慰程世庆,晓瑜词穷地伸手拍抚着好友颤抖的肩膀。
「……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为恬恬逮捕到那群人。将他们绳之以法,是我能无愧于她的仅有道路,纵然是要拿我自己的命去换,我也会这么做的……」将脸埋在手心里,程世庆哽咽地说着。
晓瑜无助地看向秦日顺,以目光恳求他放过程世庆一马。她不忍好友如此痛苦,假使能为他做点什么,她都愿意帮忙的。
深锁着眉心,秦日顺为难地在心中叹息。原本他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亲耳听到这桩不该发生的惨剧内情后,他怎么会不同情、怎么会不惋惜、怎么会不悲伤呢?
问题在于……流于感情的程世庆,是不是正踏上一条冲动的不归路?
同样身为执法人员的一名成员,秦日顺了解受着法律约束的状况下,有其「执行任务」的极限。有时哪怕是「师出有名」,只要做出超过那范围、或是游走在边缘的行动,都会在事后饱受舆论攻击、谴责。绑手绑脚的规定里,往往造成许多令人扼腕,让歹徒钻漏洞、溜走的情形。
单是从程世庆不愿曝光这点,就可想而知他想采取的方式,有多接近「边缘」,甚至可能会越了界!
放了程世庆?这一点儿都不难,只要暂时丧失记忆就可以了。但这么做,就是帮了程世庆吗?或者恰巧相反地,是害他枉送另一条人命──他自己的命?
然而,他也做不到狠心阻止。一旦将今日所发生的事通报程世庆的上级,那么程世庆毫无疑问地会被调离此地、调离现职,再也不可能重返缉毒中心,更别提要为恬恬达成逮捕那些人的心愿了。
有什么方法能够两全其美呢?秦日顺绞尽了脑汁,总算觅得一个「勉强能接受」的解答。
把枪收回西装里,他走向程世庆与晓瑜。「把你的计划详细地说出来吧!」
程世庆缓缓地抬起头。
「多个人帮你,就像是多点保险在后,不是吗?你可能会嫌我这个『帮手』笨拙,但还请你多忍耐担待了。」伸出一手,秦日顺诚恳地说。
「这……我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等不到程世庆握手,秦日顺索性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说:「甭说了,反正从事警察这一行,本来就没有什么百分之百的安全保证。」
「那我也要帮忙!」凑上前,兴奋地把手搭在两个男人的手背上头,晓瑜说道:「只有你们能做正义的超人大不公平了,我也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也要把我算进去!」
「不行!」秦日顺嚷道。
程世庆也点头。「妳别闹了,大小姐!」
大大地摇晃着脑袋,晓瑜顽固地说:「不让我加入,我就要捣蛋!那只被当作证物的手表,我不帮助你取得,看你怎么进行下一步!必要的话,我也是可以很黏人的,两位别想丢下我。」
「……」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拿这位「任性」大小姐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晓瑜自行宣布获胜地说:「好了,别呆愣在这儿!快点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开作战会议。这只手表就由我保管,程世庆你最好由安全门离开比较不会引人注目,我们到外头会合!」
你说怎么办?程世庆无奈一瞥。
交给我处理,你先离开好了。秦日顺苦笑回望。
一颔首,将烫手山芋移交给他,程世庆迅速地收拾他带来的黑色公事包,确认了门外无人后,挥挥手走出证物室。
晓瑜把手表藏入她粉红色的小提包内。「我们也走吧!」
「等一下。」握住她的手臂,秦日顺道:「请妳现在把手表交给我,项晓瑜小姐。」
「啊?!为什么?」
「妳不可以参与其中。」
嘟起嘴。「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吗?」
「就因为妳是个女人,以及……」秦日顺望进她的眼底。「我不希望妳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就算是伤了一根寒汗毛我都不愿意。」
愕然地张开小嘴,揣测半天他话中的涵义后,晓瑜微带尴尬地问:「嗳……你、你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哈哈,不可能、不可能!你自己说过对我这种女人没有兴趣的,你这样子会变成食言而肥的胖子喔!」
秦日顺一叹息,搂住她的腰身靠向自己,温柔地以行动──烙在她柔软双唇上的一吻──封缄她毒辣的小嘴。
第四章
移开嘴,满意地看着她终于「安静下来」的小脸,秦日顺深黝的黑瞳盈满真心地说:「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妳,可是身为一个男人,无论自己要扛百分之百惹妳讨厌的风险、不管要面对不计其数来自于妳的辱骂,我都不能不反对到底。妳不可以插手管这件事!这不是商量,我是在告知妳。」
晓瑜慢半拍地回过神,瞇起眼,控诉地说:「你没打声招呼,未经我的允许就吻我!」
「因为我不想打妳的屁股。」
她把嘴嘟得老高,忿忿地说:「秦、日、顺!你以为你是老几啊?我赏光和你约个会,可不是因为我当你是我的男朋友喔!你是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啦?我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轮不到你来跟我『许可』!」
早料到会被她数落的男人,朝她伸出手说:「我很清楚妳有多讨厌我,更加不愿意被我这个臭男人吻,对吧?那就把手表交出来,妳可以一辈子咒骂我到死,我让妳骂到高兴为止,绝不顶嘴。」
「哈!」由鼻子哼出气,晓瑜马上把皮包藏到身后。「你休想,我参与定了!」
「妳使得我别无选择……」跨前一步逼近。
晓瑜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脚后跟被证物铁柜卡住,无路可退。「你、你又想故技重施呀?这次我会揍你喔!我要咬你喔!你有种试试看……」
「我让妳打、让妳揍、让妳咬到皮开肉绽都行,可是妳绝不会叫人来救妳的,否则妳手提包中的证物也保不住。那样,谁也别想由这团麻烦中脱身了,对不对?」秦日顺温和的口吻,和他咄咄逼人的动作背道而驰。
「你、你……我真是看错人了!」
贴在证物柜上,明眸里酝酿着委屈的透明液量,她活像是「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般气恼地说:「下午我们吃饭的时候,看你不像其他男人般滔滔不绝地老爱炫耀自己,也不是枯燥乏味得连个字都挤不出来的木头人,我还小小地修正了自己脑中对你的偏见,把你由胆小鬼提升为一个善良、有教养、有风度的胆小鬼!」
「谢谢妳。」他笑笑地点头。
「……可是我错了!」晓瑜气炸地提高音量。「你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狡诈卑鄙!连这种逼迫方式都使得出来,你彻头彻尾是个无耻小人!」
「妳这么不想被我亲吻的话,那就把它交出来。」他口气诚恳,毫无半点讽刺。
晓瑜的话梗在喉咙,她咬咬牙。「你不会觉得这样很丢人现眼啊?因为一名淑女非常厌恶你的吻,两害取其轻,所以宁可接受这种威胁,把东西交出来,也不要你吻她。这应该是任何男人都会当成耻辱的事迹吧!」
「我看起来像在洋洋得意吗?」苦笑着,秦日顺道:「如果是为了保护那名淑女的人身安全,我想我愿意吞下这种耻辱。」
「什么?!你是说,跟我亲吻对你是耻辱不成?我不接受这种侮辱!」
「……很聪明,企图用颠三倒四的对话把我弄得团团转,好争取一点时间想办法脱身。可惜妳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这点我还能看得出来。」
秦日顺再叹口气。「妳我都心知肚明,给妳再多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办法的,妳必须把它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在这边耗一辈子吧!」
被揭穿了胎中诡计的晓瑜,抿着嘴,骨碌碌地转动着一双鬼灵精的大眼。
他耐着性子,不为所动地等她死心断念。
最后,经过几分钟的犹豫、挣扎,左看右瞧、挤眉鼓腮,变换了许多苦恼表情的她,撇了撇唇。
「秦日顺你真是个讨厌鬼!」
柔柔一笑。「我很抱歉。」
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手提包,她把手表丢到他的胸口上,秦日顺机敏地接住它。
「我很高兴妳的谅解。还有,我为方才的吻造成妳的不愉快,向妳说声对不起。」朝晓瑜行了个礼,他把手表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撇开头,尚在气头上的晓瑜绷着脸,率先往门口走去,但是走没两步,她停住脚,转头瞪着秦日顺说:「你说你清楚我有多讨厌你,可是我跟你打赌,你绝对『不清楚』!因为──你虽然是个货真价实的讨厌鬼,但我并不讨厌你,所以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