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看中的这个书柜,是清朝中期的作品,样式简洁,质朴高雅。整个书柜共分四层,中间再饰以两个抽屉,将上下两层分开,因此严格说来应该是五层。上两层,由一简单的木条做为夹层,书柜的靠背,由类似破冰的冰格纹组成,通过规律性的排列,形成极有秩序的一种连缀式几何纹样,是明清时期建筑和家具上常见的图样。
至于下两层,也是由同样的纹饰组成,书柜的顶端和末端再饰以更宽大的木条,底部有四只脚,约莫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总而言之,这是个看起来、或摸起来都很质朴的清代家具,却出自于一个王府之家。
“各位先生女士,现在我们开始拍卖这个书柜。这个书框是清代中期的作品。经专家评估,制成时间大约在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之间。据卖方表示,这个书柜是出自于清朝某个王府,极具历史价值。底价从一万八千美元喊起,每举一次牌加码一千美元,现在开始喊价!”
拍卖台上的主持人,亦是之前他们口里所说的强尼,正奋力捉紧麦克风,大力推销刚推出来的古董家具。
瑞德琥珀色的双眼,紧盯着拍卖台前的竹书柜不放。原本散漫慵懒的目光,在遇着被涂成黑色的书柜后,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蓄势待发。
“一片乌漆抹黑,真可怕。”坐在瑞德身旁的维特,显然不如他的雇主那般欣赏书柜地直发抖。“要我说,我会说中国人的审美眼光真是诡异,好好一个书柜干么涂得像吸血鬼的衣服一样……”
维特不解风情的批评,立刻为他赚来一记薄凉冷睇。他连忙闭嘴,以免一会儿他的雇主要是想不开,找他当陪葬品可就惨了。
瑞德根本懒得同维特这个人外行计较,清朝以黑为贵这点可不是人人都懂,尤其维特这个只认得钞票的家伙,更是不可能知道。
他轻松地举牌,将一万八千美元的底价往前加进一码。他有把握,能在预算内买到书柜,毕竟家具不是拍卖会的主流,交易的状况也不像古画那般热烈,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跟他抢标才对。
他的想法是这样的,只可惜事与愿违。坐在他右前方的中午男子见他举牌,立刻也不甘示弱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将底价又往前推。
于是乎他又举起牌,再加一码。其他的人跟进,转眼间便将价码抬高到两万三千美元之谱,而那位中年男子却还没有放弃。
褐眸转冷,瑞德再举牌,立誓非买到那书柜不可。巧的是中年男子也不服输,手中的号码牌举得高高的,和他来个硬碰硬,没多久价码即冲破他预计的底线——两万五千美金。
“瑞、瑞德,你冷静点。两万五千美金买一个破书柜,代价实在太高了……”一旁的维特看得胆战心惊,深怕他的雇主会一时想不开,真的跟对方厮杀下去。
瑞德义无反顾地举起牌,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的会计师,可以准备叫救护车了。无论花多少代价,他都非得到这个书柜不可。
书柜的价码,就在维特濒临爆炸的心跳间,上纲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五万美金,老天!”
“砰”一声,维特倒下,心痛如绞地上演他“少年维特的烦恼续集”。倒是出钱的大爷,仍是气定神闲地举高牌,大玩他的加加乐,害得维特差一点抽搐。
“五万一千元。”
“五万两千元。”
“五万三千元。”
“五万四千元。”
“五万五千元!”
“我求求你,可不可以别再举牌……”维特倒在瑞德身边的椅子上,央求他别再固执下去。可惜他的雇主不但不听他的规劝,还很没良心地顺道将他踹到椅子下,让他彻底死心。
他的朋友疯了,谁来救救他……
维特倒在地上无助地哀鸣,昂首仰望上苍无声祈求。五万五千美金不是个小数目,至少能付他半年的会计师规费,还附带半年的早餐……
就在他忙着计算那些花花绿绿钞票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中年男子突然放弃举牌,将价码维持在五万五千美金这个价位上。
“五万五千元一次。”拍卖台上的主持人喊。“五万五千元两次。五万五千元三次。成交!”
拍卖一落,维特狂跳的心也跟着落下。感谢上帝!他还以为必须再贡献出半年的薪水,瑞德才会松手哩。
“恭喜你,瑞德,你做了个好买卖。”台上的主持人捉住麦克风,大声庆贺瑞德交易成功。
他扬手回礼,表示感谢,同时起身走出拍卖会场。
“哼,这个强尼真像土匪,这么多钱他都喊得出口。”跟在瑞德后头的维特,忿忿不平地回头瞪了拍卖台上的主持人一眼,对方笑得很开心。
“那当然。”瑞德耸肩。“价钱喊得越高,对他越有利,佣金也抽得越高。”
“我看我干脆也来改行当拍卖会的主持人算了,干么这么辛苦干会计师?”维特心有不甘。
“好啊!”瑞德赞成。“就怕你的心脏不够强,还没卖出东西,就已经倒在拍卖台前。”握紧电子计算机计算他能抽多少佣金。
“呃……这么说也有道理啦!”他胆小是事实。“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哪个人跟你抢着标那个破——吸血鬼的书柜。”在好友的瞪视下,他连忙改口。“跟你抢标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买主,反而比较像代理人。”
“我也这么认为。”瑞德挑眉。“不过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书柜在我手上。”
谁都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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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特尔斯家族是英国一个古老的家族,其族谱可以上溯到十五世纪都铎王朝,由亨利七世亲自册封为侯爵。至今,菲特尔斯家族虽然经历了风风雨雨,却依旧能在英国长达一千年的历史中,占有一席之地。直到英国正式进入民主共和时代,贵族的光环才逐渐褪去,不过仍然握有权力。
身为一个古老的特权阶层,菲特尔斯家族历代以来就十分懂得掌握权力,累积财富。其累积财富的方式,不单从政治方面着手,即使是国难当头,也能把握机会大发国难财。因此到了瑞德这一代,菲特尔斯家族已成钜富,钱多到可以填满一座城堡……唔,至少买满屋子的古董来放没有问题。
此外,菲特尔斯家族的财力也表现在雄伟的建筑上。当英国境内其他古老贵族势力正一一凋零之际,菲特尔斯家族不但保有它原来的优势,未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政治改革夺去原本的资产,反而一步一步扩大,富有程度直逼皇室。
雄伟的菲特尔斯堡正位于伦敦北方,建于十五世纪,后经多次的战火重新翻修,直至今天的规模,占地共三千五百英亩。
在这座大到看不见尽头的城堡里,拥有无数设施。其中最令瑞德感到骄傲的是天下无敌的保全设施,其精密程度,几乎已达滴水不漏的地步。
这夜,瑞德像往常一样靠在起居室的沙发椅背上,懒洋洋地聆听维特报告他的财务状况,他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还不错,几十亿英镑的资产,显示他没有破产之虞,值得安慰。
他打了个大呵欠,拿起摆在眼前的酒轻啜了一口,表情极端无聊。
“喂,看在我口沫横飞、口干舌燥的分上,你也认真一点好吗?”讲到喉咙快沙哑的维特气呼呼地丢下报表,大声抗议好友的轻忽态度。
瑞德瞄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懒得说,干脆将酒杯直接往维特的嘴里塞,省得他再继续啰唆。
“咕噜噜……”冷不防被灌下烈酒,维特像只被丢进水里的猫一样两手胡乱摆动,整张脸红到像随时会心脏病发一样。
“咳咳!”他的喉咙灼热到快烧起来。“瑞德,你——咳咳!”可怜的维特被烈酒呛得无法完整说完一句话。
“报告完毕。”没心少肺地拿下酒杯,瑞德垂眸看了空酒杯一眼。哦,一滴也不剩,看来今晚维特会有个好梦。
“瑞德!!”维特满脸通红地朝瑞德抗议。没办法,他这个朋友就是这副德行,连跟他报告个财务状况,都会受到非人待遇。
“我困了,回房间睡觉。”不理会好友的窘况,瑞德迳自转身朝他的房间走去,维特手里还拿着报表。
“喂,我还没有讲完,你至少也听到最后啊!”维特一面朝瑞德的背影招手,一面低头看手上的报表穷着急,就怕还得留下来过夜。
“明天再说。”瑞德头也不回地嚷嚷道。
果然。
维特边收拾文件,边诅咒瑞德。死没良心的家伙,只剩两行也不让他报告完,还得劳他留在城堡里面听候差遣,天晓得伦敦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做。
唉……钱难赚,人情比纸还薄。
感慨万分地收好满桌子的文件,整齐地放入手提箱内。维特将箱子抱在胸前,认命地朝他的专属客房走去,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