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他道。
顿时锣鼓齐呜,丐帮的迎亲队伍一路兴高采烈、摇摇晃晃的朝北镇走去,大伙儿口中齐声闹唱着那重新编过词儿的迎亲小调——
叫花子,娶新娘
花轿一路摇又摇
摇到北镇倪府外
新娘子,娇滴滴
细皮嫩肉小蛮腰
走起路来摇又摇
叫花子,娶新娘
花轿一路摇又摇
摇回丐帮圆洞房
圆——洞房
而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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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府已经发现新娘子留书——弃婚逃走啦!
眼见丐帮的大红花轿即将来到,倪府上上下下被迫陷入紧张、慌乱的情势中。
倪老爷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就是跳脚也于事无补。他抱着一颗忐忑的心,担心待会儿如何面对丐帮?
倪夫人则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她现在担心的可不是丐帮的问题——因为那不干她的事。她担心的是那颗“掌上明珠”——她的宝贝女儿。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在这种情况下离家出走,会到哪儿去?能到哪儿去?万一在外头碰上了坏人……。一想到这个,倪夫人的心就揪成一团。
该死的倪关山,居然狠心不顾女儿幸福,如今女儿弃婚逃走,他活该,最好教丐帮给抓去剁成肉酱丢在荒山喂狗。倪夫人一面哭一面咒骂。
哎呀呀,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好狠哪!
正当倪府鸡飞狗跳时,任谁也想不到,倪曼蝶那个美得冒泡、古灵精怪的小妮子,此刻正和她的贴身丫环在隔壁镇的市集上参观游荡,完全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嘿……没想到那小妮子乔装起来还真是不赖,白净娟秀的五官被她摇身一变,变成了个白面书生,握在手中的那支纸扇儿为她平添一股书卷味儿,如果她的动作不是那么粗鲁的话,也许会更好些!
至于采儿,她可没那么好命,因为曼蝶把她打扮得书僮不像书僮,跟班不像跟班,活像个要杂技的小丑儿,搞得她心里极不痛快,一路上嘟嘟嚷嚷的直抱怨。
这也难怪!采儿那丫环小鼻子、小眼睛的,虽说长得不怎么样,但也自信还有几分风采,本来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在外遇求一门好亲事,没想到她家小姐把她弄成这副德行,看来,别说是什么好人家,恐怕连路边的叫花子见了都要倒退三步!
“小姐……”采儿瞧见路人好奇的眼光,极别扭的喊着。
曼蝶猛地回身,一手搭住采儿的嘴,一手抓着扇子使劲敲了下采儿的头,瞪着眼低声怒道:
“跟你说过多少遍,叫我少——爷。”
采儿漫不经心,心不甘情不愿的,“是,少——爷。请问少爷,你能不能,可不可以,”拉拉身上那套真不像人穿的衣服,翻了翻眼珠子,撇唇道:“让我穿件好一点,像样一点的衣服?”
曼蝶白了采儿一眼,“怎么?不满意啊?”
采儿放肆的拉拉曼蝶身上的衣服,“你瞧瞧你,绫罗绸缎,而我呢?粗糙布衣!这不打紧,还把我……”
“你有完没完啊?再说我教你连粗衣也别想穿。”曼蝶愠怒道。
“别穿?!”采儿将头往后缩,“你不会真的这么狠吧?”双手遮压在胸前。
曼蝶噗哧一笑,“瞧你!随便说说也信?”
采儿放下手,噘唇喃道:“可你的样子不像只是随便说说呀!”
“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连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都分不清楚!”曼蝶确实有些抱怨的说。
采儿忍不住回她一句,“你一向喜怒无常,我分得清楚才怪呢!”
曼蝶挑高眉毛眨眨眼,“这倒是真话。对了!采……”愣了一下,“我觉得我得另外给你起个名字才行,免得被人发现。”说着,便蹙着眉头摸着下颚,装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模样在思考。
采儿索性在街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又摇头又叹气,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就凭你肚子里那么点墨水,会起出什么好名字才怪!”
突然,曼蝶大叫一声,“啊!有了。咦!采儿呢?”
“我——这——里——”采儿捧着脸,懒懒的出声。
曼蝶兴致勃勃的走向采儿,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我已经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包君满意。”
采儿翻高眼珠,“包君满意?这可是有史以来听过——最烂的名字。”厌烦地道。
“不是啦!我是说我给你起的那个名字你一定会满意。”
“那你说,什么名字?”她才不相信她起的名字会多好听!
“鸟蛋。”曼蝶几近得意的说。
“鸟蛋?!”采儿一听,果然非同凡响,整个人从石头上弹起,“你难道不能给我起个好听一点、有学问一点的名字吗?”
凭倪曼蝶?再好听也有限。
“闭嘴!”曼蝶喝斥。“你敢再挑剔我就把它改成‘狗屎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侮辱了本大……少爷的智慧。”随即又咯咯笑起,“你不觉得‘鸟蛋’这个名字又好听又亲切吗?”
采儿抿着唇在心里嘀咕着,“没水准、下流又低级,下辈子要是轮到我当小姐,我一定给你起个……哼!流脓又生疮,超级难听的烂名字。”
“麦——芽——糕,麦——芽——”
小贩叫卖麦芽糕的声音转移了曼蝶的注意力。
曼蝶旋身,垂涎地注视着那热腾腾的麦芽糕,“大叔,给我两个麦芽糕。”接过麦芽糕,“谢谢!咦!鸟蛋跑到哪里去了?鸟——蛋——”扯开嗓门大叫。
“我在这里。”采儿就站在曼蝶身后,一张脸比大便还要臭。她还在不爽她家小姐给她起的名字。
“给银子。”边说边往其中一块麦芽糕上头咬了一口,然后将另一块递给采儿,“喏,这块给你。咦!那边有人在卖字画呢!咱们过去瞧瞧。”
“字画?”采儿恹恹地跟在曼蝶屁股后面,又嘀咕起来,“就凭你那一点点学问,也懂得欣赏字画?”
曼蝶在字画摊前驻足,分明听见了采儿的话,故意刁难地道:“我不懂?那你就懂?喏,”用手指着挂着的一幅字画,“读来听听。”
采儿撇唇,正想反唇之际,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叫花子,左手捧破碗、右手握着根竹子,全身又脏又臭的站在曼蝶身边。
曼蝶猛地捏着鼻子闪到一边去。
那名叫花子连看也不看曼蝶一眼,对着刚刚曼蝶指的那幅字画颂读着:
萧湘何事等闲回
水碧沙明两岸苔
二十五弦弹夜月
不胜清怨却飞来
曼蝶与采儿面面相觑,有着“颜面挂不住”的同感。
曼蝶扬起下巴,故意放大声音道:“就几个字嘛,谁不会读?最重要的……”斜睨那名叫花子一眼,“是要懂得其中的意思,你说是不是呀?鸟蛋。”
“是,少爷。”采儿附和着。
“那……鸟蛋,你把其中的意思说出来听听。”曼蝶潇洒的打开纸扇在胸前煽了煽。
“啊?!”采儿瞠目结舌的愣着。
“鸟——蛋——”曼蝶喊了声催促着。
采儿倚向曼蝶,低声道:“小姐,我不会呀!”
曼蝶用纸扇遮住左边脸,“哎呀!你不会怎么不早讲呢?这下丑大了。”一张娟秀的脸已歪七扭八。
“这有什么办法呢?你都不会了,我怎么会?”
“都怪你啦!平常闲着也不多读点书。”
“我闲着?我又要服侍你又要做那么多事,哪有时间读书?”
“……”
正当两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时,那名叫花子态度从容地道:
“这首诗词的意思是……一群北雁飞到南边潇湘地方,却又不知何故地飞了回去?可能是因为看见水已碧绿,沙也明净,江岸两边都生出青苔来了,而且又听得二十五弦的瑟声,弹在深夜的月亮下,说不尽南地的凄凉悲怨,所以才飞回到北边。”
哎呀呀!瞧曼蝶那小妮子的脸都绿了。
采儿反倒是不怎么在乎的表情。管它的,反正出丑的是小姐又不是她!
曼蝶放下扇子轻咳两声,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那名叫花子没理睬她们,迳自走开去。
采儿这才拍了下手叫起来,“哇噻!没想到这年头连臭要饭的都饱学诗书,水准比你还要高,看来,你是低估了那个丐帮的……”突然收口,因为曼蝶正喷火的瞅瞪着她。
“你这么大声,是嫌我出的丑还不够大是不是?是——不——是——”曼蝶欺身朝采儿嘶吼,声音之大,几乎传遍整条街,引来众人睽睽的目光。
采儿吓得上下牙齿打颤,“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我什么我?我警告你,你说话最好给我小心点,否则,哼哼哼!本大少爷拿剪刀把你的舌头给剪掉!”曼蝶嗤着牙、目露凶光郑重的告警。
“是……少……爷……”
曼蝶“哼!”了声,扇着纸扇迈步离开字画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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