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却讶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舍不得离开她。这实在没道理,再美的女人他都看过,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这样捉住他的视线。
而且,还是他最怕的那种“稳定型”——不知游戏规则,不玩游戏——的女人!
他强迫自己离开床边,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翻着记事本,拨下其中的一组号码:“喂?是韦克吗?”纪强低声地说,以免吵醒正在睡梦中的江昀。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这一层顾忌,只听到那个人一发现打电话的是纪强,就噼里啪啦地像连珠炮似的叫嚷了起来。
“你这个死小子,你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我连你到营区的小飞机都安排好了?结果,你一通电话就跟我说你要慢两天才到,你不知道这里的小飞机很难找的吗?还有,你现在到底是在哪里?为什么要慢两天才到?”
“我在里约热内卢。”纪强慢慢地说。
“你在里约热内卢?!从那里坐飞机到阿克里省不过是几个小时,用得了两天吗?”
“我打算开车过去。”
“你疯了?你不是一向说——放着飞机这种快速的交通工具不用,而用其他交通工具往来是在浪费生命,这会儿怎么转性了?”
韦克一点也不相信他自己听到的话,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是纪强这个人根本是个飞行狂,只要两地之间有飞机可坐,他的第一选择一定是飞机。
“还有,小飞机可以不用找了,帮我找两头驴子,我想用走的到营区。”纪强不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
“你没搞错吧!坐小飞机到营区只要二十分钟就到了,走进去可得花上大半天哪!这根本不像是你会做的事,你是怎么了?”韦克这下完全确定纪强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然他不应该会说这种话。
“我的撰稿员有飞行恐惧症。”纪强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轻描淡写太过刻意了,让认识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的韦克马上就嗅出空气中散发的不寻常味道。
“你的撰稿员是个漂亮的女人?”他说出第一个在他心中出现的答案。
“你怎么知道?”纪强的口气是防备的。
“你说呢?好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就留些时间让你自己慢慢地去想吧!”说完,他也不等纪强反驳便挂上了电话。
对着手中传来“嗡!嗡!嗡!”的电话听筒,纪强莫可奈何地把电话又放了回去,就这样发起呆来。
或许在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不喜欢去分析自己行为的动机,可是这并不表示他不会这么做。在分析自己对江昀异常的心态时,他必须承认一件事,他会用这种敌对的态度对待她,或许是因为他在潜意识中意识到自己对她有超于他人的急切和渴望。
所以他选择逗弄她,就像小男孩老是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样!
可是,江昀绝对不是他要的那种女人。她太稳定了,而且就算他肯,她又会属于他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她是一个拥有超强自制力的女人,他连想要激她对他有点反应都要大费周章,更别说要穿透她的心防了。
就在他觉得她的稳定让他对她心存疑虑的同时,她或许也对他爱好自由的本性感到畏惧,这常常可在她流露惊吓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难怪她刚刚在电梯时会说那句“她不介意”了。
是啊!她有什么好介意的?对她来说,她只是他的撰稿员,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她又会回到她原来的生活,当他这个人从不存在过。
想到她或许一点也不想介入他的生活,莫名地令他的心一阵抽痛,而这疼痛的强烈程度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该死!他爱上这个女人了!爱上这个做事有条有理、规规矩矩,看似一板一眼,却又有一颗敏感的心的女人。
是的!他知道她的心是敏锐而易感的,不然,她不会这么轻易地解读他的照片,这么简单地了解他所想表达的事,然后让他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像一本翻开的书般易懂。
那种完全暴露在显微镜下被人研究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头,他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感觉,就好像失去了对自己的自主权一样。
只是在爱情的面前,又有什么人是完全拥有自主权的呢?
他咕哝了一声,从桌上为客人准备的烟盒中拿了一根烟。他在很久以前就戒了这个坏习惯,可是他发现,现在的他需要纾解紧绷的情绪,找回他平静的心。
他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了出来,然后静静地看着白色的烟在空中缓缓地飘散、飘散、再飘散……
一直到曙光初现,黎明乍起,他的平静仍没有回到他的身边。
第五章
她真的是这样一路地哼着歌。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开着纪强不知道由哪里借来的吉普车,往阿克里省出发。虽然艳阳高照,虽然石子路让车子跳动得比马背还厉害,可是一点也没有影响到江昀的好心情。
今天江昀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沙发被移到了床上,可是房间内却没有纪强的影子,从床上的种种迹象看来,他好像也没有回来睡过。他不会一晚都没回来过吧?
虽然江昀不愿意想,可是纪强在他处过夜,而且还伴着一个超级大美女的想法,仍让她的心中出现一丝她不想去深究的浮动。
她耸耸肩,这不该是她想的事,他有他的自由,而她应该记得自己是他的撰稿员,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于是她走到盥洗室刷牙洗脸,把一切不属于她该有的想法也一并洗去。
当江昀拿着毛巾一边擦干脸一边由盥洗室出来,却发现纪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房里。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不是要出发了?”
纪强不答,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之后点点头,抓起他根本没打开过的行李就走了出去,样子像极了在闹别扭。
看他那比熊猫还大的黑眼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江昀耸耸肩,对他反常的情绪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昨夜看来过得并不太快活,她竟然没由来地精神一振,而且快乐得想唱歌,这也就是她反常好心情的原因了。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纪强微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回颠簸的石子路上。
“有吗?”江昀用一个反问算是回了他的话,又继续哼着她的歌。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他突然大吼一声。
江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他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于是她耸耸肩,依了他的话,开始沉默地坐着。
车子就在这一片奇异的沉默中行进着,突然,纪强没头没尾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不是一个可以安定下来的人。”
江昀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所以仍是不说一句话地点点头,算是对他的话做了一个回应。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等不到江昀回答的纪强干脆把车子“吱”的一声停在路边,整个人面对着江昀说。
“听见了。你就为了这个把车子停下来?我们已经比预期进度慢很多了,现在可没什么时间再拖下去,还是快点走吧!”
“你的看法呢?”
“看法?”江昀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你是说关于你不是一个可以安定下来的人这件事吗?这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他的口气像是很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的照片一向是很吉普赛的,而你这个人拥有一个吉普赛的灵魂并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吧!”江昀微微一笑。
他的照片一向是不同的人、事、物交错而成的景象,在他的照片中,惟一的相似是感动,一个完完全全人性的感动。
“吉普赛的灵魂?你就这么认定我是一个这么不可靠的人?”他听了江昀的话之后不但没有释怀,反而像是不满地挺直了腰杆,整个人向江昀靠了过去。
“我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对于他的逼近,江昀连连向后靠,只差没有整个人都贴在椅背上了,“拥有一个吉普赛的灵魂对你来说是一种上天的恩赐,你不这么认为吗?对你来说流浪是一种天性,因此你有比别人更自由的心去包容整个世界。也就是因为这样,你的照片才能留下这么多的感动和美丽,不是吗?”
她的话让纪强整个人又坐回了他的座位,他像是在考虑江昀的话似的咬了咬下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许吧!”
江昀知道危机大概解除了后,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根据她和她老妈这个典型双子座的人相处这么多年的经验,双子座的人连心情的变化也比常人快上两倍,只要危险期一过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