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咒骂了一声,连忙抽出睡袍上的腰带,手忙脚乱的绑在她的手臂上,希望能阻止血液快速的流逝。
「坐着别动,我去打电话叫医生。」该死,他的手机呢?
想到入睡前他曾经打电话给铁星堂,后来便气得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找到手机后,他连忙拾起准备扑给家庭医生的电话。
「顺便叫律师来,我想离婚。」米小苹的声音细弱且平静,但在铁星朗听来,却犹如一颗炸弹般在他耳边爆裂,将他震得无法思考。
好半晌后,他一把关上手机。
「你刚说什么?」他又问了遍,一股无法自抑的怒火在胸口迅速燃起,但被他自制的压下。
米小苹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恨。
「我叫你顺便找律师来,我要离婚。」她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
铁星朗精瘦的身躯又是一震。
她那从未有过的眼神反而让他冷静下来。他肯定她一定误会了什么,可她不说出来的话,他不会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哪里。
他重新打开手机,叫医生来一趟后,便在她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矮桌,有助于彼此冷静。
「给我一个理由。」望着她消瘦苍白的面容,他只有心疼。
「没有理由,我只是不想再待在你身边了。」她像在背诵默念好的台词般。
他摇摇头。「我拒绝。」他身子向前倾,软化了语气。「小米,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说出来?说出来让我们一起解决好吗?不用非要搞到离婚不可,是不是?」他试图让她卸下心防。
米小苹没开口。
铁星朗想再说些什么,但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他起身去开门,将杨医生带了进来。
杨医生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眼米小苹手上的伤口后,没多说什么,消毒处理一番后,便将她的手给包扎起来。
「还好伤口不太深,让它自然愈合就行了。头一个礼拜每天换一次绷带,最迟三个礼拜就可以痊愈了。」他交代道。「年轻人难免会吵架,但最好不要动手动脚的,免得遗憾终生,」老医生边收拾东西边教训着。
铁星朗送定医生后,回到客厅,正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却被米小苹抢先一步。
「现在可以叫律师了吗?」她仍是面无表情。或许是流了不少血的缘故,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
「小米,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他坐下来,耐心的重复一递。「为什么不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
米小苹冷冷的打断他,「你要知道,要离开你,不是只有离婚这个方法。有时候,吃点药,或是--」她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把这里划开,只要深一点,不用太长的时间,我就可以离开了。你希望我选择哪一种方法?」
铁星朗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向沉着稳重的他,被她决绝的举止给吓到了。
她是认真的,他看得出来,而这认知更是令他完全乱了方寸。
「你真的那么恨我?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小米?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吗?妳--」
她忽然激动的捂住耳朵,这剧烈的动作让她手肱上白色的纱布又染上了血鱼。
「不要再对我说那个字!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尖叫不已。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不说就是了。」他连忙起身,焦急的想安抚她,却又不敢轻易碰触她,怕会引发她更激烈的鯈绪。
该死!他头一次尝到全然无助的滋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小苹渐渐平静下来,开始低头啜泣。
「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受不了了……你不放我走,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死了也许还会快乐些……」她将双脚屈在陶前,头靠在膝盖上低泣。
她的每一个啜泣声都像鞭子般,狠狠的往铁星朗的心口上抽去。他感觉得到她深沉的痛苦,可是,他如何能放弃她?
颓然的坐回沙发中,他抹了把脸,此时此刻,他真痛恨自己为何滴酒不沾,在他如此想醉个痛快时,手边却连瓶啤酒也没有!
客厅里持续沉默着,偶尔传来米小苹一两声细微的啜泣声。
约莫一小时后,铁星朗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谢律师,我是铁星朗……是,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能不能请你带份离婚协议书来我家一趟……谢谢。」他按掉通话键的手竟隐隐发着抖,同时也发现米小苹的肩背不再耸动,也停止了哭泣。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直到谢律师赶来他家,省下了宣读彼此权利的时间,因为米小苹说她什么都不要。
签上名盖了章后,她红着眼睛站起来,谁也不看的走进卧室,背挺得笔直,仿佛赢得了胜利的一仗,取回了应得的尊严。
她一秒也不浪费的开始整理行李。
「你打了她?」趁她进了卧室,谢律师低声问着铁星朗,却遭到了白眼。「你要是真动了手,就是你的不对了,也许我该帮她争取点什么。」他显然认为米小苹身上的伤是铁星朗造成的,所以她才会要求离婚的。
「我会照顾她,不劳你费心。」铁星朗硬是将他拉起,往门边推。
「记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你的名字,签好后我再来处理。」砰的一声,他的声音被关在紧闭的门板后。
当铁星朗转过身,米小苹已经站在客厅里了,未受伤的左手拉着行李。
看见她的行李,他心一紧。当初她嫁给他时,也是拿着同样的行李箱。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两手扠在腰上。
「有必要那么急吗?外面现在是深夜,你要上哪去?」他叹了口气。「听着,你可以在家再住一晚,等天亮了,你想去哪里,我再开车载你去,好吗?」
米小苹没回答,只是拉着行李走到沙发旁,再度屈起双腿,将左脸枕在上头,眼皮半掩。
至少她还肯听他最后一句,铁星朗自我安慰着。
怕她会偷偷溜走,他又回到她对面坐下,注视着她,反复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错?
天一亮,铁星朗亲自开车送她到机场,目送飞机起飞,最后在蓝得清澈的天空中形成一个小点,带走了他的最爱。
没有人知道他在送走她后,躲在机场角落打了通电话给庄素沛,也没有人知道他把自己关在机场的男厕里无声痛哭,撕心裂肺的。
失去了小米,他要怎么活下去?
第九章
米小苹站在套房中的小厨房里,正将果汁倒进三只大小不一的杯子里。
不期然的,她瞥见自己右手上淡粉色的长疤,出神的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发狂的深夜,一阵恍神,差点将果汁倒出杯外。
她吐口气,收敛心神,端起托盘走回小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铁星朗一人,陆亚春则不知所踪。
「陆亚春呢?」她问,视线朝洗手间的方向瞟去。
「他走了。」铁星朗拿起果汁啜了口。
这么说,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这个意识令米小苹突然口干舌燥起来,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大口果汁。
「他为什么要定?」她找着话说。
「我告诉他,他女朋友在米家等他,他就先走了。」铁星朗回答。其实他压根儿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女朋友,只是恼怒他有了女朋友还来招惹小米。
而他会这么说,则是米捍纯教他的。
当初捍纯这么对他说时,他还觉得莫名其妙,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给用上了!捍纯显然很了解自个儿朋友的脾性,而且也早料到了陆亚春会到这里来求爱,实在是料事如神。
而他现在还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大三生,真是后生可畏。
米小苹喔了声。她根本不在乎陆亚春有没有女朋友,事实上她现在有些记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了,而这完全是因为铁星朗正与她共处一室的结果。
突然,她对自己仍然如此容易受他影响而感到气愤难平,她用力将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来。
「既然这里只剩我们两人,那我就不留你了,毕竟孤男寡女的,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她义正词严的下逐客令。
铁星朗闷不吭声的凝视她一会儿后,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表情严肃且认真。
「三年前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上,只有你的名字,我的那一栏到目前为止,仍是空白的,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夫妻,不是孤男寡女,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他面不改色的说道。
米小苹倒抽了口气。原来他刚在门外说的是真的?!她还以为他是想帮她打发掉陆亚春才那么说的。那么,他们的确还是夫妻了?
可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签?」她有些激动的问。「我都已经放弃了……难道是因为吕香婷--」因为她不爱你?因为她拿掉了小孩?!
她倏地住了口。一个藏在心里许多年的秘密,想再将它说出口,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