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去拒绝了他的喂食。
“你不想让我和外界有所接触?”他的身份让她很是怀疑,而行为更让她不解。“为什么?难道……你就是凶手?”除了这个猜测能解释他的行为外,再无其他了。
他身子明显僵住,剑眉微挑。
“这是你的猜测?猜测我就是那个凶手?”他怕她现下这般冷淡的态度,好似已经看透一切。
“否则你为什么不答应念报给我听?为什么要逃避?”
“我没有不答应。”他很懊恼,无力地将汤匙放回盘里。
“对于我的任何问题,你一直都在逃避,否则就是刻意转移话题,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自从她失明后,对周遭事物的敏锐度大增,似乎不再轻易信任人,心中总是存有疑惧。这是他最怕的。
“或许,一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来得好。”他的话一语双关。
“什么叫不知道比知道好?我不懂。”她只是想知道任何和父亲有关的事。
“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接受失去父亲的事实,但时间会冲淡一切,逝者已矣,别再多追究了。”他试着打消她想再追究下去的念头,否则他们双方都会很痛苦的。
若有一天,她发现了他的身份,白云义的命是他取走的,她会……喔不,他不敢想,不敢想像她会有何反应,她肯定会崩溃!
她是如此脆弱,怎么接受得了这个事实?她受不了的!
“逝者已矣……一句逝者已矣就要剥夺我知道真相的权利?那是我父亲啊!是关于我父亲的新闻。难道身为他的女儿连知道新闻界如何看待及案情进度的权利都没有?”想着父亲,眼角不自禁地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她激动地抓紧他衣袖,头靠在他臂上啜泣。“我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去思念父亲、去感受父亲曾经存在的事实。”
他心疼地拥抱她。“我知道。”
“我已经看不见了,我不想连心都盲了。”她是个盲目的人,不想再做个盲心的人。
“不会,不会的……”到底该怎么做……他迷惘了。
× × ×
在一边照顾白柔涵的日子里,他该执行的任务一刻也没耽搁过,这还得归功于尘和炙的帮忙。
他们俩常常将他的工作纳为己责,让他能将白柔涵照顾好。
白柔涵不知是自己放弃了听报的坚持,还是阎罗洌的体贴温柔让她失去父亲的伤痛淡逝,她已绝口不提任何关于那夜的事情。
未曾踏出过房门一步的她,总是静静地待在窗边吹风,闻风的味道。
这房间,有股清雅的味道,好似特意留下的。
她一时兴起,决定好好摸透这房间的摆饰。
她站起身,沿着墙面摸索,指尖触到冰冷的墙壁,全身不由自主地凉了起来,一路摸索,有时会碰到快剥落的漆,然后一块块的漆块就会像骨牌一样接连掉落,可以想见,这房子建龄不短,算是间老房子了。
当足尖踢到一旁的椅子时,她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抱着发疼的腿猛跳,站不稳房子,只好靠着墙。
但眼睛看不见的她平衡感比平常人差,于是身子偏向右,直跌进椅子里。
“痛……”
她早该适应瞎眼的生活,直到今天才想要摸索这世界,难怪会弄伤自己。
白柔涵猛揉着足尖,直到疼痛消失了些。
她深吸口气。“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决定再继续探索,于是她又站起身,将所有重心全放在没受伤的腿上,一跛一跛地走。
慢慢的,她感受到指尖似乎传来“前方有物”的警告,她将动作放慢,果真摸到木头质感的物品。
她四处摸索了下,这才发现那是一只柜子,有木头特有的味道,不过上头似乎蒙上了一层灰,感觉有很久的时间没人碰过那柜子了,也没人去打扫它。
其实这房间并不大,她很快就摸到另一面墙,心想,可能离门不远了,她突然想走出这扇门,到外头去……
触碰升门的把手,她突然停住动作,似乎在做心理建设,然后深吸口气转动门把,打开那扇门。
一道冷风从她面前拂过,风里有刺鼻的霉味,她皱起眉头捂住鼻口。
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霉味?这房子到底有多久没有其他人居住?
她忽然想起,从她有记忆自己在这房子里居住开始,她就没听过任何人声、走动声……难道这房子就只有她和洌居住而已?
她拉开门,贴着墙踏出房门。
她很认真地拉长耳朵去注意四周的一切声音,心中满是忐忑、害怕。
修长的十指不停触碰墙面,缓缓在廊道上行走。
霉味一直未消散,反而浓厚得令她只能强忍胃部恶心的冲动,坚持继续探索下去。
一路摸索,她心想,应该快到尽头了,走廊应该也没多长才对,这走廊直得不可思议,而且没有任何阻碍。
果真,她的手落了个空,沿着断面往下探,她摸到了木头质感的圆柱,她想,这可能就是楼梯了吧!
眼睛看不见,让她踟蹰到底该不该下楼去。
她很害怕地慢慢将腿往前伸,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会像颗圆球般滚下楼。
当足底往前伸踩到楼阶时,她猜想,一阶的长度应该就是这样,于是放胆地又跨下另一脚,果真踩到另一阶楼梯。
她抓紧扶手,一步步往下跨,高兴地想她还是能下楼去,阶梯的长度被她算准了,应该不会跌下楼去吧!
她的猜想很大胆,殊不知,前方正有危险等着她一步步踏入。
她又往下移了一步,想再继续移下一步时,一道男声喝止了她的行为。
“停!”
她吓着了,身体明显抖了下。
“洌?”他不该在的。
阎罗洌一把冷汗在额际冒出,半刻也不敢停歇地冲上前去。
天,他如果晚回来一步,她就要跌下楼了!
他不敢想像那画面……她的前方是断阶呀!那断阶曾害得她差点送命。是她身受重伤的原凶啊!
他抱着她,将她纳进怀里。“天,你怎么跑出来了?”
她不解地道:“你……你在颤抖。”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他将她紧紧拥住,生怕一个松开手,她就会像燕子般从他面前飞离。
“你差点跌下楼去你晓得吗?”
他抱得她好紧,她快窒息了。“我……我不知道……”她呼吸困难地想喘气。
一想到刚才那幕,他就好像失了心一样,整个人被狠狠的掏空,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恐惧。
看着她的脚伸在半空中,他很怕她会在踩不到任何阶梯的情况下摔下楼去。
还记得之前她和同学们一同到这屋子探险时,她也是从这阶梯上跌下楼梯的,这楼梯腐朽得厉害,他不敢想像她可能会在初初踏上这一阶阶的梯子时,便会踩烂了阶梯而摔下楼。
他害怕失去她,他不想看着她的生命被他或炙、尘他们拿走,她的生命是他一个人的,一个人的!
“永远都别这样吓我,永远都别……”
他的拥抱和这番话,强烈地撞击她的心,产生前所未有的震撼,使她也不住地颤抖。
她不明白他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所为何来?
“洌?”白柔涵不解地望向阎罗洌。
阎罗洌拦腰抱起白柔涵,她一阵惊喘,双臂下意识紧紧勾搂着他的颈项。
他将她抱进房里,动作径柔,好怕她会像陶瓷娃娃般因他一个使力而破碎。
白柔涵坐在床沿,以耳去感受他激切的呼吸,以鼻去感受他身上独特的诡异气息,一股迷人、属于黑暗的气味。
他蹲在她身前,双手搜紧她的柔荑,心中的震撼仍未平。“别……别再这样吓我了……”他的话在她指腹的探索下停顿。
她在探索他的容貌,细致的指尖缓慢而迟疑地在他俊容上摸索,由他的眉问一路延伸。
经过他的灵魂之窗,她情不自禁地绕着眼眶打转,想将所有摸索记在心里,经过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唇型,她忽然缩回手……
她的指尖竟有一种麻痹像触电般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
“怎么了?”她的摸索……让他再次动了凡心。
“没、没什么。”她将手缩藏于背后,双颊却泛起一圈红晕,模样美极了,也让他看傻了眼。
她一定不晓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迷人,只要是男人都不可能逃得过她这般清纯却散发诱惑力的模样。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温柔的言语像一片飘然落下的羽毛,轻柔而且安适。
“很好。”
“肚子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她急忙拒绝。
他皱起眉头。
“不行,多少吃点,你的身体还没好……看,额头上的瘀青还在。”他摸着她额际上的淡淡痕迹。
她摸摸额际,都快忘了额头上的伤痕,这伤痕很明白的告诉她,父亲的死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发生了,她失去一切,却不知该向谁讨回。
“还痛吗?”他愧疚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