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洌心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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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女儿的话,他只觉得一阵心疼。

  “爸的一切饮食起居都是你在照顾打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坏到什么程度。”

  “爸!”白柔涵越过桌子靠在白云义身侧撒娇。“爸,我只是在代替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

  白云义抱着白柔涵,只觉得一阵心酸,心里头满是对女儿的亏欠,让她从小就没了母爱,他觉得很抱歉……

  爱妻在产台上去世,是他最不愿的;妻子为了替他生下孩子,宁愿甘冒身体的虚弱而怀孕产子。

  她的牺牲为他换来一女,一个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女儿。

  听话、孝顺、课业从不让他操心,辛勤地照顾他的日常生活,这样的女儿到哪儿找?

  他由衷地感谢他的妻子。

  白柔涵突然出声:“爸,我去泡杯热牛奶给你喝好不好?你现在最需要注意骨骼,人家说过了更年期后骨骼会疏松,容易骨折,所以要多喝含钙的牛奶来强化骨骼。”

  白云义笑道:“我以为强化骨骼这种事只有发育中的小孩才需要。”

  白柔涵笑道:“爸,你也是小孩,从来就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担,迟早会累垮。”

  “爸天生劳碌命,你现在才知道吗?”

  白柔涵笑着离开书房去泡牛奶。

  被女儿这么一闹,他的精神似乎又回来了,他深吸口气低头准备继续看文件。

  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让他忍不住将视线移往窗外阗暗的夜空,一点星芒都没有,连最起码的月亮也不复见,除了暗沉的夜空外别无他物。

  但却有种令人寒毛直竖、冷汗直冒的警悚气氛,一种让人快要窒息难以呼吸的恐惧感。

  一阵凉意由细缝窜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习惯性的往楼下望了望。

  安静的大街上,连狗都安静得反常。他将窗户拉紧,落上锁,转身想继续将文件看完。

  突地,白云义脸色铁青地揪紧胸口看着前方。

  “你是谁?”他平静地问着来人,眼中露出了些许惊慌。

  来者不语,水银色的光芒在头顶绕成一道光环,一身黑衣与光亮的房内形成对比,那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眸让人读不出任何讯息。

  他站在角落看着,没有任何企图,只是静静地观望白云义的反应。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谁?”白云义突然惊慌了起来。

  眼前的人,那眼神……让他觉得生命即将终止。

  男子不语,由黑暗角落缓慢走出,脸孔在光源的照射下清晰可见,那是一张俊美的脸,一张带着些冷冽气息的容貌上无任何表情,似能透视万物的眼睛隐藏在黑色墨镜下,让人无法洞悉。

  “你要做什么?”白云义盯着男子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上正紧握白色瓷枪。难道是仇人雇来取他性命的?

  白云义往后退了数步。

  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小涵怎么办?

  阎罗洌缓慢举起手,枪口对准白云义眉心。

  “不,请你不要杀我。”

  白云义双腿一弯,在男子面前跪下。“求你别杀我,我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她已经失去母亲了,不能再没有父亲,请你放过我。”为了女儿,白云义首次向人下跪。

  阎罗洌停住步伐。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玻璃杯落地声,随即门被人撞了开来。

  “不要!”

  白柔涵冲到父亲身边,紧紧抱着父亲挡在他前方。

  方才在冲泡牛奶时便有种不好的预感,窒闷得让她觉得难以呼吸;没想到一到门口便听见父亲哀求的声音。

  阎罗洌眉头明显抖动,能够透露感情起伏的眼睛让黑色墨镜给遮住,让人无法窥视他的感情起伏,只能由他轻轻挑着眉的模样猜测出一些端倪——白柔涵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

  “请你不要杀我爸爸……不要……”

  白柔涵抱着白云义痛哭,苍白无血色的脸在灯光下更显娇嫩,盈盈泪珠闪闪地挂在她脸侧,一滴滴滑落。

  男子握枪的手指泛白,因为压抑、因为犹豫。

  “爸……”白柔涵痛哭着,泣不成声地喃喃叫唤着父亲。

  “小涵……”白云义以一种近乎即将诀别的力道紧紧拥住爱女。

  阎罗洌困难地扯动嘴角发出声音:“这是命,是你应得、逃也逃不了的命。”

  白云义抬头看见男子坚定的将枪口对准他,他知道一切无法避免,他的性命将夺取,将离开女儿。

  但他不愿,不放心唯一的女儿独自在人世间孤独地生活,一旦他走了,小涵该怎么办?

  “不要杀我爸爸……”白柔涵哭倒在父亲怀里。

  白云义拉起她,安慰道:“小涵,要记住爸爸永远爱你,爸爸不会离开你的,放心,爸爸会永远守着你,和妈妈一起守着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生死离别之际,再坚强的男人也会有落泪的时候,尤其想起要和唯一的女儿离别时。

  “爸?”白柔涵心惊地看着父亲。“爸,你在说什么?你不要抛下我……不要……”

  白柔涵转头望着男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奔过去想夺取男子手中的枪。

  “你不可以!不可以杀我爸爸——”

  阎罗洌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慌乱迅即避开她。白柔涵一时失去重心,撞向一旁书桌的桌角,顿时额际流下殷红鲜血。

  晕眩不已的她扶住头跌坐在地上。

  “小涵……”

  “爸……”她勉强撑起身子,父亲的容貌逐渐模糊,她用力摇头想让视线更加清楚,但一层雾白罩上了她模糊的视线。心急的她朝白云义伸出手。

  “小涵!”白云义看着女儿额际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急忙想奔到女儿身边,但却被男子阻止。

  男子阻挡在他身前,枪口已抵在他脑门正中央。

  “你的时辰已到。”

  “不!”白柔涵听见男子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尖叫,双手朝着模糊不清的人影爬行。“不要……”

  白云义脸上满是泪痕,痛苦的看着在不远处挣扎爬行的白柔涵,他的心在痛,为了不能守候着他最心爱的女儿、不能看着她成长,将她孤伶伶地留在没有亲人陪伴的残酷世界。

  “小涵……”

  “爸……不要……”她转向男子乞求:“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爸爸,我求求你!”

  她的哀凄让他不舍,但任务便是任务,他不能违背父亲的托付,取白云义的性命是他该执行的任务,他绝不能心软。

  男子沉下脸,手上的枪仍抵着白云义的眉心。

  “有遗言要交代吗?”他的语气冰冷,毫无人气。

  白云义全身都在发抖。“照顾她……照顾小涵……”

  他闭上眼,等着受死。忽然他发现爱妻在远方等着他,向他招手。

  “爸!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如果要她失去父亲而独活在这世界上,那么,她不如跟着父亲一起去。她一出世,母亲便离开她,如今若连父亲也离开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朝父亲的方向爬行,以意志力来支撑昏沉的意识,但此时,一道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

  “爸——”她被那声枪响撼住心魂,悲痛地尖叫。

  一抹刺鼻烟硝味缓缓升起,原有的生命归于平静,心脏跳动停止、呼吸不再。阎罗洌喃喃念着:“尘归尘、土归土。”

  地上的躯体飘出一道灰白烟雾旋浮而上,窜入白瓷枪口。

  “爸……”

  白柔涵哭倒在地,晕眩的感觉停止,人昏迷了过去。

  男子收起手中的瓷枪,蹲下身抱起失去意识的白柔涵,以极温柔的目光盯着她柔致的五官细瞧。

  怀中的她是如此无助、柔弱,像风中的残烛,脆弱得让人心疼。

  取走她父亲的命是他天赋的使命,他不能背弃这样的天命。

  爱上她,却是他无法预料的,一种无从理解的情愫,从她于古屋受伤后,到忍不住追寻她的踪影,在远处暗地注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倩影早已深深驻扎心房。

  他不该动情的,却忍不住因她而撩动数百年不起波澜的心湖,层层扩散……

  抱着怀中脆弱娇嫩的她,他往前跨出一步,消失于悬浮着哀凄愁闷气息的白家大宅。

  ×  ×  ×

  布满白色蜘蛛丝的房间,昏黄的灯光在床头绽放,床上躺着身着白色棉质睡衣的女孩,苍白着脸色的她仍沉睡着,乌黑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额上的白色纱布给人一股美丽、娇怜的感觉。

  阎罗洌站在床侧,双手插放在口袋,不安地注视着床上人儿,表面上的平静让人无法看透他的想法,但他内心深处却是焦急万分的,她的受伤令他感到疼惜。

  已经一天了,她仍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他也待在这儿整整一天了;时而坐、时而站,但视线总移不开她细致的五官,仿佛她随时会从他眼前消失般。

  他忽然对心底的焦虑感到可笑。

  她不会消失的,这世间,唯一能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除了他们三兄弟外,谁有办法?谁能取人性命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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