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先当即下令士兵们扶起战无撤回房。
“城中的军医呢?”他问。
“战亡了。”其中一名军士回答。
余晓先闻言,面有忧色,除了将军之外,城中尚有许许多多受伤的士兵们需要大夫,这该怎么办?
“让本宫充当一回军医吧!”轩辕阴嫚开口。
“可是公主,您乃千金之躯,伤者泰半为男子,只怕……”
轩辕阴嫚当下打断他的话,“怕什么呢?怕本宫医术不好吗?”
“微臣不敢!”公主医术可比太医,众人皆知。
“军爷。”轩辕阴嫚眸底掠过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沉痛之色,“若非些受伤的士兵们,本宫还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吗?在本宫眼里,人命才是最可贵的,你说是吧?”话甫歇,转身走下刑台。!
征战是这样的无情,多少人因而失去生命、失去所爱呢?
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在战场迎敌,除了武力之外,还需要莫大的智慧与勇气,特别是时时刻刻面对死亡的勇气。
头一遭,轩辕阴嫚心底开始钦佩起自己的丈夫。
“还杵在那里作啥?”轩辕阴嫚回首道。
余晓先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不知怎地,他觉得个向来傲慢、高不可攀的公主似乎变了……
是真的改变吗?
也许,只有自己她才知道!
第9章(2)
一个月后——
花园中,阳光暖暖地,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味,切看来是那么地闲适。
战无撤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园子里,目光落在远处,显得缥缈而孤寂。
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最后停在战无撤身后。
“无撤,该喝药了。”轩辕阴嫚开口,神情有难掩的关切。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她用什么方法,他都不再开口说话。她知道他一定是因为双腿废了,心中十分的难受。毕竟由一个呼风唤雨的大将军,变成一个无法行走之人,任谁也无法承受如此的遽变。
战无撤背对着她,眸光在一刹那间凝聚,只是他仍旧未有回应,微微波动的神色在转瞬间平静下来
“无撤。”轩辕阴嫚再唤了声,并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盅,以眼神示意婢女退下。
待婢女离开之后,她端着药盅缓缓来到战无撤身旁。
“无撤,吃药了,好吗?”她柔声地道。
这段期间,轩辕阴嫚改变甚多,已由骄纵任性的性情转为沉敛,府中之人都可以轻易发觉她的不同;唯战无撤始终无动于衷,对她甚是冷漠。
轩辕阴嫚明白是她欠他太多
终于,战无撤望住她。“你真以为我喝下这盅药,便可使残疾痊愈?”醇厚的嗓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温度。
轩辕阴嫚对上他冷淡的眼眸,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深谙医道,心中明白盅药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功效。
但这些日子,由各地前来的名医,也都束手无策。
“药是昨日父王延请而来的名医所调配,或许……”
“住口!”战无撤大吼,“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说时迟、那时快,战无撤抬手一挥,非但打翻药盅,还使得轩辕阴嫚仆跌在地上。
战无撤脸上掠过一丝懊恼,就要伸手拉起她。
然而,在对上她的水眸的瞬间,他的脸上起了微不可察的变化。他剑眉拢聚,当下冷哼声,“我说过不想吃无用之药,你聋了是吗?”
“你……”轩辕阴嫚被他刻薄的话语刺痛了心。
“怎么?你那利舌哪儿去了,为什么不说话?”他冷嘲地道,直盯住仍跪跌在地上的轩辕阴嫚。
轩辕阴嫚一双黑眸里氤氲雾气,凝视着他逐渐模糊的脸庞。蓦地,她双手向前伸,紧紧地勾缠住他的臂膀。
“求求你,不要再轻贱自己。”轩辕阴嫚把脸贴上他的手臂,两行热泪已悄悄地滑下脸颊。
“你放手!”冷漠的嗓音她自头顶落下。
“不,我不放!我要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战无撤心头震,面不改色地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她抬起头,满脸破碎的泪水。“我是真心想陪伴你。”
战无撤盯住她,沉缓的说:“只可惜,我已经不再需要。”刻意僵化的语调下,他的心仿佛在淌血。曾经,他多么希望她可以永远伴着他。
“牛走,走!”他拉开她的手。
“不,你不是真心的,我知道。”轩辕阴嫚含泪泣诉。
蓦地,他抄起她的手,低头逼近她的小脸。“我今日会成为废人,全拜你所赐,你还想折磨我到何时?”他恶声道。
“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她哽咽着,心头说有不出的难过。
“哼!你的歉意能换回的我双腿吗?”他甩开的她手。“滚!我不要见到你,更不要你虚伪的仁慈。”他嘶声怒吼。
“难道你不能再爱我吗?”轩辕阴嫚小声的开口。
战无撤直盯住,口中发出刺耳的笑。“公主,如今我的天地里早已经没有那一个字了。”话甫落,他调转目光,不再瞧。“走吧!”
轩辕阴嫚怔怔地站起身,终于转身离去。
隔了半晌,战无撤才掉头,任自己的眸光追逐远她去的身影。
如今,他已是个废人,怎还配得上她……怎么能啊!战无撤心头发出幽幽长叹。
当晚,轩辕阴嫚再次端着药盅,来到战无撤居住的书房。
推开门扉后,她却发觉书房中空无一人。
她端过药盅,直来到桌前暂搁下。
很快的,她看见书桌上搁着只红绳线所系的翡翠指环。那是初见战无撤那日,给他的赏赐。
直到如今,她仍记得当年战无撤浑身沾染熊血的样子。
指环之下,还有一封信。
轩辕阴嫚伸手取信,这才发觉自己手抖得厉害。打开信纸,只见上头写道——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轩辕阴嫚看着战无撤豪迈的字迹,心头不由得浮现凌霄城那惨烈的一役。
自古以来,征战夺去了多少人宝贵的生命。想起战无撤多年来身陷沙场,为国为民,却只换来她的轻鄙……
忽然间,她泪流满面,心痛难当。看来,战无撤是离开将军府,不再回来了。
以往,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总可以感受到如影随形的炽热眸光直锁住她。刚开始的时候,她厌恶样的纠缠,直到这份包裹着她的炽热眸光消失之后,她才蓦然惊觉自己已经不能失去他。
失去了战无撤,让她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微臣参见公主。”
“平身回话。”
“谢公主!”余晓先顿了下,续道:“不知公主召见有何吩咐?”
“你可知无撤人在何方?”
“回公主,将军未曾告知微臣。”
轩辕阴嫚瞧了眼余晓先,仍不放弃追问:“那么,你总该知道,无撤故乡位在何处?”明眸深处浮动着希望之光。
“回公主,将军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儿,难道公主不知?”
“他……从没告诉过本宫。”轩辕阴嫚幽幽长叹一声。
事实上,她过去多年来,从不曾将他放在心上。想到腹中的孩儿,她的心便隐隐痛了起来。
“难道,真没有任何可寻的蛛丝马迹?”她不是没派人找过战无撤,只是,在他于京城外换马之后,便再无人知他的去向。
余晓先低头沉思半晌。“启禀公主,有一个地方公主或可派人前往找寻。”
“何地?”微微激动的心绪,让的嗓音有些颤抖。
“嵩山少林。”余晓先微笑道。
“若此番寻着将军,本宫定要父王为你加封进爵。”她允诺。
余晓先却摇摇头,“请公主恕臣斗胆进言。”
“你说。”
“微臣只希望公主能对将军好一点。”明知不该说,但余晓先仍冒死进言。要知道,在京城里,公主的势力极广,只要一个不慎,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轩辕阴嫚直瞧住余晓先,未置语。
良久,她忽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军爷真是忠贞不贰。”
余晓先吁了口气,回道:“微臣只是略尽本分罢。”
轩辕阴嫚笑意隐去,但眼底却多了一份浮动的光彩,取代了原先的冷郁。
尾声
一个月后
少林寺外飘着薄雨……
“师父,请答应为无撤剃度吧!”
“阿弥陀佛。”觉因起身,“佛门净地并非逃避之所,将军该明白才是。”
“无撤并非逃避,只是不愿再入红尘。”
觉因叹了口气,回道:“红尘岂是说不沾惹,便能不沾惹?”
“师父。”!
此时,禅房外传来脚步奔走之声;不多时,一位年轻和尚走入禅房。
“师父,寺外来了位女施主,说是要见将军。”
“慧清,我什么人都不见,请她离开吧!”战无撤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那位女施主自称是将军您的妻子。
战无撤面色有了刹那间的改变,旋即回复。“请她离开吧!”再开口时,所有的感觉已然隐藏,只剩漠然。
慧清当即向两人单手揖,转身离开。
“看来,你不沾惹红尘,红尘却来沾惹你。”觉因缓缓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