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啊!以后再搞这种飞机,看爸爸怎么对付你!」
「知道了啦。」莎莎嘻嘻地笑。「那我跟哥哥可以走了喔?」
「去去去,都给我滚出去!」
「遵命!」机不可失,莎莎拉起黎翼恩的手便往外走,只是走出书房门后,她忽然又一个人踅回来,扶着门边笑道:「爸,那你可要把握良机快点跟琇姨求婚喔!」
「死丫头!」惊天动地的怒吼差点掀了天花板。
她呵呵笑,拉着黎翼恩匆匆逃开,一口气奔回卧房,然后身子一仰,笑倒在柔软的床上。
她躺在床上,喘着气笑着,望着床顶的眼亮晶晶,脸颊粉红粉红的,像即将成熟的蜜桃,水嫩嫩。
看着那可爱到不行的笑容,黎翼恩几乎有股冲动,想一口咬下她粉嫩的脸颊。
糟糕!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居然想轻薄自己的妹妹?
他急忙别过头,咬牙压抑体内莫名的渴望。
莎莎笑了好一会儿,总算尽兴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为自己惹的祸向黎翼恩正式道歉。
她爬起身,跪坐在床上,小手文雅地放在双膝上。「对不起,大哥,害你挨骂了。」深深一鞠躬。
见她如此慎重地道歉,黎翼恩不觉好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莎莎误会了他的无奈,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惊慌地扬起容颜。「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晓得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好心想撮合爸爸跟琇姨--」
「谢谢你。」他温声地打断她。
「嗄?」她一愣。
他在床沿坐下,微笑地注视她。「其实爸爸跟琇姨之间的暧昧,我们都早就看出来了,却一直没人采取行动,只有你。」
看出他并未生气,她松了一口气,恢复了玩笑的心情。「你的意思是只有我敢去捋爸爸虎须吗?」
他却没有回应她的玩笑,很认真地看着她。「只有你,会热心地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还说做就做。」
「啊,其实也没什么啦!」莎莎被他赞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大概我这人天生比较鸡婆吧。」
黎翼恩微笑,抬起手,温柔地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绺。「其实你很希望爸爸得到幸福,对吧?莎莎。」
「嗯。」莎莎坦然承认。「你也说了,爸爸是白手起家,几十年来总是好辛苦地工作,没享过一天福,妈妈的去世对他来说更是一大打击。他现在年纪大了,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何况琇姨又一直对他这么好,他们早该在一起了。」
「是啊。」他完全同意。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幸福。」她抬起眸,热情地说道:「爸爸、奶奶、二哥、还有……你。」
特别是你。莎莎在心底默默补充。她最希望他得到幸福。
黎翼恩静静地望着她,许久、许久,才轻轻地开口:「我已经很幸福了--能找回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莎莎胸口一融,像遇到高温的巧克力,一下子化成一团甜蜜。她敛下眸,徒劳地想掩饰不停发烫发红的脸。
怎么办?她好开心喔!太开心太开心了,全身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
「哥,你实在……」不依地叹息。「太会说话了啦!你让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这半撒娇半懊恼的抗议听得黎翼恩直笑,胸口同样暖融融的。「你怎么会长得这么乐观活泼呢?莎莎,为什么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照在你身上似的?」他感叹。
照理说,她从小被抛弃在育幼院门口,过着无父无母又清贫困窘的生活,应该多多少少对这世间有些怨怼啊!为什么她好像一丝埋怨都没有,总是一副快快乐乐的模样?
她令他,忍不住心折。
「……其实我也曾经很不快乐过。」莎莎忽然说道。
他一怔。「真的?」
「嗯,大概念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我喜欢上班上一个男同学,可是他喜欢的,却是另一个女同学。她很聪明,家里又很有钱,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来上学。」说到这儿,莎莎自嘲地苦笑。「我很嫉妒她。」
黎翼恩怔忡地看她,难以想象这阳光般灿烂的女孩也有嫉妒别人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第一次恨起自己的身世。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为什么我会被丢在孤儿院?为什么有人可以每天穿漂亮的衣服,我却都穿大哥哥大姊姊不要的旧衣服?」莎莎恍惚地回忆。「那时候的我,经常这么想。」
黎翼恩胃一拧,额头泛冷汗。「对不起,莎莎。」他哑声道歉。「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别说了,哥,我没怪你。」见他又要开始自责,莎莎连忙抓住他的手。「其实说真的,我在育幼院物质生活是匮乏了点,却从来不缺少爱。院长、老师,还有哥哥姊姊每一个人都很疼我,大家都很照顾我。」
「可是你原本也可以过好日子的!虽然我们家刚开始经济情况也不好,至少不至于要你去穿别人不要的旧衣服。」
「有旧衣服穿,总比没衣服穿好吧?」莎莎微笑地安慰他。「何况后来我发现,只要能健康地活着,其实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健康地……活着?」他怔望她。
「嗯。」她点头,握着他的手,一面扳着他指头玩,一面娓娓诉说从不曾跟人分享的心事。「在育幼院住的时候,有一个大我四岁的姊姊,她跟我住同一间房,我们俩的感情一直特别好,她把我当亲妹妹,我也拿她当亲姊姊。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就在我读小学五年级那年,她染上了绝症。」
绝症?黎翼恩一震。
莎莎垂下眼,神情变得黯淡。「你也知道,育幼院日常经费来源都是靠社会上善心人士的赞助,院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让她治病,那时候也没什么全民健保,院长跟老师们虽然想尽办法筹钱要让她去住院,却还是没法子。」她停止玩他手指的动作,嗓音开始发颤。「姊姊她……虽然病得整个人只剩把骨头了,却还是整天笑嘻嘻的,她怕我……难过,还经常反过来、安慰我……」
她忽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沈默了好片刻,才扬起泪光晶莹的眼,勇敢地对他微笑。
「其实只要活着,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了。对吗?」
他的心,重重一扯。
她为什么如此坚强呢?她坚强得令他好心疼。
「莎莎。」他忍不住展臂拥住她,将她娇小的身躯整个护在怀里。
她先是僵着,后来渐渐放松,再一会儿,便低低地、细细地抽泣。
「姊姊她……很喜欢看漫画,她帮人家跑腿,替人家做事,换了很多别人不要的旧漫画,每一本,她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你那些压箱的漫画,就是她的吗?」他哑声问。
「嗯,有一些是她的,不过大部分是我后来自己收集的。」她吸了吸鼻子。「大概是被姊姊影响了吧?我也爱上了漫画,希望自己能成为漫画家。」
「你一定会成功的。」他鼓励她,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她点点头,退开他怀里,揉了揉含泪的眼,自嘲地笑道:「我真丢脸,居然哭得唏哩哗啦的。」
「没关系,在我面前,你可以尽量哭。」他温柔地应许。「我不会笑你的。」
她眨眨眼,傻傻地看他。
「你高兴,我就陪你笑,你不开心,就到我怀里来哭,没关系的,以后一切都有我来替你顶。」
「哥!」莎莎一惊,感受到他对她的备极疼宠,眼眸一酸,泪水又不争气地弥漫了。「你干么这么疼我啦?你对我太好了啦,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轻嚷,粉拳抗议似的捶打着那坚硬又温暖的胸膛。
「傻妹妹,难道你希望我对你不好吗?」他似在逗她。
「讨厌啦!哥,你好讨厌喔!」
哥--
听着那一声声爱娇又甜蜜的叫唤,黎翼恩心弦连续扯断几根。
撒娇或生气的时候,莎莎总会这么叫他。
不是大哥,而是很亲昵、很娇气的一声「哥」。
他喜欢听她这么叫他,这甜到极点的叫唤总惹得他心猿意马,也让他不自禁窃喜。
同样是兄长,明淳偶尔回来吃饭的时候,她虽然也会跟他斗嘴玩闹,却从来都只是规规矩矩地叫他「二哥」。
只差一个字,听来却亲疏有别。
黎翼恩也不晓得自己在高兴什么,但就是很开心,当她像这样甜甜叫他的时候,当感觉自己在她心中是最特别的时候。
他希望在她心中,他是最最特别的。
有时候,他也会懊恼地觉得自己这种类似争宠的想法实在可笑,但,就是克制不住呵!
「好啦,别哭了。」他柔声哄她,一面替她擦干眼泪。「来,跟哥说说,你最近画什么新漫画了?你上次说要画一个很有钱的白马王子,开始画了吗?」
「还没。」莎莎摇头,眼睛、鼻子都还红通通的,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