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的常接业是先闯进她生活的人,一开始他总是间隔着三、五天,礼貌性地来和她聊聊天、吃个晚餐。
已婚的高守义是晚了一个礼拜才走进她的生活里,他们没有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却还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朋友,他们之间的友谊因为育幼院建立,是这一生都不能抹灭的,也因此他和她之间的互动接触,比起常接业就更为频繁,他们一起共进午餐,一起回育幼院探望院长及院里的小朋友,再一起晚餐,甚至他能待在奶油盒子里和她、全兰黛消磨一整个工作天。
她不是个孤僻的人,和熟悉的朋友相处是件舒服的事情,能有朋友「丰富」她的生活,日子真的比较有色彩,只是……从某一天开始,她将两个一直没有机会碰头的男人互相介绍彼此相识之后,事情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哪里不对劲?她其实也讲不太出来,只晓得两个男人开始天天准时出现在奶油盒子的门口,等着她开店、陪着她做蛋糕、再跟着她关店,要不是她郑重拒绝,他们甚至互抢着要送她回家。他们每分每秒都在她的身边打转,殷勤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分担店务、嘘寒问暖,很殷勤,非常殷勤,太过殷勤了!
这样的「丰富」让她应付得好辛苦、好疲倦,原本她乐在其中的每一天开始变质,去奶油盒子不再让她有所期待,反而让她想要放声尖叫。
她可不可以像只鸵鸟般躲在家里不去开店啊?
那失恋的兰黛怎么办?那奶油盒子的蛋糕怎么办?兰黛最近的胃像是吹了气球一样,膨胀了好几倍,昨天晚上她在店里预做的蛋糕怕是会全进了她的胃里,然后奶油盒子今夭就大唱空城计、别做生意了?不能逃避的两个问题随即跃进脑中。
长发披散在枕上,万垂青拉起柔软的棉被,蒙住头放声嘶喊着,「啊——」
她快受不了了啦!
青梅竹马的高守义在两人相见的第一天晚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就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回台湾的用意,她可以视而不见他想坐享齐人之福的心态。
但是未婚的常接业……想到他斯文干净的相貌,她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紧蹙起来。
蹬开身上的棉被,她翻身下床。
光裸白晰的脚板踩着白色磁砖一路走向冰箱,她一手拿牛奶、一手夹着装着松饼粉的纸盒,再捡了两颗蛋和一条奶油,右脚一踢,冰箱门缓缓阖上。
她将所有材料放在白铁制的料理台上,从头上厨柜里拿了一个碗公,豪迈地将牛奶倒满了八分,双手一捧,小嘴就着碗缘大口啜饮起牛奶。
啜去一半的牛奶,她嘴边沾着白色液体,被她粉红色的舌尖扫了一圈之后恢复干净。
她将蛋打进碗公里,然后随兴地倒着奶黄色的松饼粉,随着空气中飘扬起的粉尘,她拿起铁制的搅拌器,用力搅拌出更高扬的粉雾,持续的力道将份量全靠经验拿捏的粉末与蛋液彻底搅拌均匀,拌成了鹅黄色的酱汁,她顺手将炉火打开,青蓝色火苗在炉上的平底锅底跳跃。
在不费脑力搅拌酱汁的空档,她的思绪又想到了常接业。
她到昨天才终于意识到,打小生活在菲律宾的常接业会来到台湾的用意——为了追求她。
为了追求她?她真的是傻眼,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从朋友进展到更亲密的关系,所以她真的很错愕,「拒绝他」是跃上她脑里的第一个念头,但要用什么理由说服他放弃追求她的念头?她想破了头就是想不到。
人家未婚、无不良嗜好、长相斯文、孝顺有礼,甚至还有个家业可以继承……明白说她对他没有心动的感觉?太伤人!而且——那她对谁有心动的感觉?
「啊!」她惊跳一下,因为左手不小心被锅边烫到,更因为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渥夫沃而惊跳。
渥夫沃……那个原本也是每天会来店里向她报到却突然消失的男人……
如果他没有消失,情况说不定会不同。
她放下碗公,将奶油扳了一小块放进锅里。
「吱……」奶油香浓浓地飘散出来。
她在锅边倒进乳黄色的酱汁,静静的看着酱汁缓缓从锅边流向锅里,迅速向黑色的锅底侵占它鹅黄色的势力。
如果渥夫沃也在店里,他肯定会用他粗鲁的大嗓门将他们两个男人吼开吧?
他最看不惯有人在他的视线里防碍着他,他势必会觉得他们两个男人防碍她烤蛋糕的时间,进而防碍到他享用美食的权利吧,
而且店里这么小,光是她和庞大的他两个人站在厨房里就很难旋身了,再加上另外两个男人——厌恶拥挤的他一定会将他们撵出厨房吧!!
他最讨厌话讲个不停的人,如果他们两个男人在他面前不停的和她说话,他一定会被吵到大发雷霆吧,!
如果他们三个人同时在店里,蛋糕势必得平分,少吃到的他一定一定会发火的巴!
……是吧,是这样子的吧!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为什么他不在店里?为什么他不像以前一样天天向她报到呢?为什么?
她猛然收起笑,一个惊觉让她先是惨白了脸,随即被燥热给取代。
她在想什么啊?!
她竟然像个小女孩般,期待渥夫沃会像童话故事里的屠龙王子,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小女孩的心境让她红透了脸,她甩甩头,甩去脑子里怪异的突发其想,却甩不去她怦怦乱跳的心。
是怎么了?她是怎么了?她不是很怕他吗?她不是一直惧怕他吗?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什么啊!」她更加用力摇摇头,摇去底下急欲冒出头的内心想法。
他们从来没有开始,她一头热的想要开始什么啊?
她拉回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心绪,专心的看着锅内冒着泡泡、逐渐成型的圆型松饼。
专心,别再乱想了!
第八章
一只大皮箱、一只大猫外加一顶遮阳帽,临浮云极为轻便地就解决了应该是繁杂的搬家过程。
小套房里家具一应俱全,她只需在搬进屋的前一天要一名饭店总管及女佣先来彻底清洁打扫一翻,并且补上干净的寝具及厨房内的食物、生活用品,其它的……她想不出和平时她住惯了的饭店会有啥不同。
搬家之于她只不过就是从这一间饭店换到另一间饭店,她只需要提着大皮箱进驻,一切就是这样的轻松简单!
「这点还是饭店比较理想。」她放下皮箱、扔下猫,低着头在家门前数着钥匙,试着一支支钥匙,这种浪费时间与力气的动作,她刚刚才在楼下大门口上演过一次,这对平时只要刷卡就进得了房门的她而言,真的相当不方便啊!
被她扔下的大猫灵巧地在地板上着陆,它甩动着身上如针毡般的长毛,白色的毛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银色光芒,而毛尾趋渐黑的发尖则在阳光下乌黑发亮,一身的皮毛呈现两种不同的光泽,让它巨大的身型更增俊伟。
「喵!」它发出独特的低沉叫声,因为鼻间嗅到的香气。
「渥先生,请你别催,我就快找到钥匙了。」她的长发遮去她的半张脸,误以为它的叫声是不耐等待的催促。
「喵喵。」它没搭理她,迳自往对门走,敏锐的鼻子告诉它,香气是从对门飘出来的。
它再如何巨大,毕竟还是一只猫儿,而猫的行为能力是有限度的,它循着气味的举动仅止到门口就被隔绝在外,在无法破门而入的情况下,它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趴在地上,紧贴细小的门缝,靠着嗅闻香气来满足它泛滥的唾液。
「咔。」终于,钥匙让她找到了,随着钥匙的插入、转动,门应声而开。
「YeS!我们……」她抬头身,正好看到它巨大的身躯紧贴在地上呈现大字形,凸出脸形的鼻尖则紧挨住对门的门缝,并且露出一脸垂涎的模样。她眨眨眼,现在是什么情形?「渥夫沃,你在做什么?」
它深深呼吸,懒得搭理她。
她走向前,倾身专注的观察,它满脸的陶醉让她皱起眉头,「我的天啊!渥夫沃,你色欲熏心啊?!就算心上人就在门后,你也用不着像只色狼一样,紧攀在门口流口水吧?!」
它白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鬼话?
「瞪什么?被我说中了就该红着脸赶快回屋子里去,找条棉被把自己埋起来,还敢扮老大?!」
对她莫名其妙的鬼话,它连眼神也懒得给了,大口呼吸着,噢!充满奶油香气的松饼还有精纯的蜂蜜……
「好了好了,我们都搬到对门来了,你要闻还是要偷窥都随你大爷的心情,不过现在请你先陪我将行李搬进房里去!」她摇摇头,拉着它的猫尾巴就往自家门日拖。
「喵——」尾巴传来的疼痛感让它厉声尖叫,它反抗地伸出十爪紧巴着面前的木门,挣扎地抓着、磨着,它还没闻够这美味,千军万马也别想拖走它!
「渥夫沃,你不会真的发情到这个地步吧?!」她不敢相信地瞪着它的奋勇挣扎,不服输的心被它激起,两只手改扳住它的两只后腿,开始和它拔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