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舒服了?」
「是的。」她踢着腿,餐厅内的冷气让她有力气挣扎了。
离开他的怀抱,她刻意向后退了一步之后才开口,「我不想在这里用餐。」
「我想。」
「我不想。」
他审视着她,看出她的畏缩,「你在怕?你从来没有机会踏入这么正式的场合是吧?那我们更要在这里用餐。」
「你非要坚持就是了?」万垂青的气焰消散,向前靠近他,一双手不自觉地贴放在他的胸膛上,软化地和他商量,「好,下一次我一定陪你,但不要是今天,至少不是我穿著一身牛仔裤的时候。」
他摇头,「请进。」
「渥先生。」她咬着牙,「你非要这样撒钱就是了?」
「买你的勇气,很值得。」
她瞪着他,搞不懂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俯身,和她眼对眼、鼻对鼻,一向粗暴的大嗓门难得的温柔且深沉,「这个世界,你站着的地方就是焦点。」
怦怦怦怦,像是被施了魔法,她的心狠狠地跳了四下。
「我的耐心到此为止,你如果再他妈的站在这里扭扭捏捏,我会像捉小鸡一样把你捉进去。」他又回到原来的那个粗暴野蛮人了。
她被他推向前,因为他们的拖拉,所以整间餐厅客人的目光全都投在在她身上。
万垂青心一缩,所有人正式的装扮让她的自卑全数出笼,很好,他说的真对,她穿成这样,站在这个「世界」,她就是个焦点。
她晓得他打着什么主意了,他要她丢脸,撒大笔的钱买她的丢脸确实是很值得。她会如他的愿,
她挺直背脊,抬高下巴,双眼对上了餐厅正中央悬挂的七彩夺目的大型水晶灯,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渥夫沃跟在她的身后,待她入座之后也跟着坐下。
「他妈的来瓶最高级的红酒,再来份该死的蜗牛,还有那个见鬼的鹅肝酱跟、跟要命的松露!」响亮、粗鄙的话从万垂青口中宣泄而出。
拿着菜单的侍者瞪大眼,全餐厅的客人也瞪大了眼。
「哈哈哈哈……」渥夫沃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笑着挥开侍者,一边交代,「就照她说的,一瓶他妈的高级红酒、该死的蜗牛、见鬼的鹅肝酱跟要命的松露,其它的让主厨安排吧!」
他的反应让她困惑,她故意丢尽他的脸,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生气?
「你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
「我让你这么丢脸。」她这身打扮和她刚刚粗鲁的点餐方式,她相信大家一定交头接耳地评论起他们来了。
「这个世界只有我渥夫沃自己会让自己丢脸,其它人还没有这等本事。」他哼着,「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要相信自己站的地方就是焦点。」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剧跳起来。
他不是要让她丢脸,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弄不懂。
但有一种新奇、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住她。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第六章
万垂青的生活像条潺潺小溪,平静的川流,没有惊涛骇浪,她的生活环境大抵是在奶油盒子及租的小套房里来回。
她不记得是谁说过的话,不过略加修改,就可以诠释她的简单生活,「她不是在家,就是在蛋糕店,要不就是在往蛋糕店的路上。」
没错,就是这样毫无变化。也因为如此,她婉拒了全兰黛最初一起同住的计划。
她可以想象自己的一生在这样的日子中安然度过,但她没有办法接受花样年华的全兰黛陪着她在这样的日子里耗着,不行!绝对不可以。
万垂青蹒跚地往小坡上爬,因为贪图便宜了五百元的租金,她选择了陡坡之上的出租公寓,放弃坡脚下商店林立、食住行明显便利的另一个出租公寓得付出的代价,就是她得每天气喘吁吁的爬一个坡之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万垂青。」
「小、小老板?!」大口喘息、吃力移动着如千斤重的小腿的万垂青,循着声音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常接业,她惊讶的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她不解地道,「为什么找我?千里迢迢的特地从菲律宾来找我,难道是春村怎么了吗?!老板他……还好吧?」
不会是!人生变化无常,更何况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爷爷他很好,春村也很好,自从你掌厨过后,春村的生意就一直很好,忙碌得不得了。」
她点点头,「那你找我做什么?」
「呃……」她的直截了当让常接业哑口,踌躇了一整个晚上、憋了一肚子的话反而现在全都说不出口。
「你平常也都这么晚下班吗?」他转移着话题,凌晨两点才回家,她做的是什么工作啊?
她点头,「是啊!回家也没事情,所以我习惯待在店里打发我下班以后的时间。」
「喔。」他局促地找着话题,「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蛋糕店。我和朋友合开了一间蛋糕店。」她想起手里提着的蛋糕,「喏!你要不要吃?这是我从店里带回来准备当明天早餐的蛋糕。」
不等他回答,她迳自打开白色的长盒,从里头挑出一个蛋糕递到他的手中。
「尝一尝,这是我晚上试着用薄荷及巧克力和奶酪做出来的奶油蛋糕,奶酪冰冰脆脆的口感我很喜欢,你觉得呢?」她期待的等着他的评语。
「很好吃。」张嘴吃下第一口,还没咽下喉,他的称赞就直接道出。
「真的吗?」她微笑,笑意直达双眼,黑色的瞳孔犹如繁星点点,闪耀晶亮的光芒。「我还有很多,你多吃一点。」
他回以微笑,久违的晶亮双眸让他的胸腔涨满热潮,他一边吃着蛋糕,一双眼一边紧盯着她的脸庞,舍不得移开。
「你还没说你特地来找我做什么?」
「咳咳咳……」她突然拉回的话题让他岔气,嘴里的蛋糕跟着困在咽喉里不上不下,让他难受地猛咳着。
她赶忙替他拍着背。
在他的咳嗽稍稍平复之后,他继续吃着手中的蛋糕,心底紧张地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我的问题让你这么紧张?」
常接业看向她,被说中的僵硬感让他不晓得该点头还是摇头。
「噗——哧!」她忍不住笑出声,又从纸盒里递了一块蛋糕给他。
他接过蛋糕,默默地吃着,一口接着一口藉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直到蛋糕剩下一半,他捏着蛋糕,犹疑的开口,「你觉得春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指你对春村的看法、印象怎么样?」
她挑挑眉,思索了一下后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问我对你、对老板的看法、印象怎么样,我还比较可以回答你。」
「那你对我爷爷、对我的看法、印象怎么样?」
万垂青眯起眼,无法确定在昏暗路灯的光线下,他脸上的一抹红所代表的含意,她略过不去深思,轻描淡写却又深刻的诠释着,「老板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大男人,吃苦耐劳,占尽一切能占的便宜却又能表现得其实给尽人好处的是他,得理不饶人、顽固又不知变通。而你,斯文、孝顺、听话……就是个好好先生,我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词来形容你了。
「啊!我晓得我对春村的看法了,春村像是绑住你们祖孙俩的一条绳索。」她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联想,「幸好,幸好后来春村的生意愈来愈好,不然对一个想要后代子孙能发扬家业的顽固老头,及一个近乎愚忠的孙子而言,恐怕会变成一条残酷的枷锁……幸好啊!」
他仔细地聆听着她的喃喃自语,「难怪爷爷称赞你会是一个好媳妇。你是这么的纤细、敏锐又勤快,我真不懂你那个厨师男友怎么会舍你而选择那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她从她男友及未婚妻手中接过喜帖时,脸上惨白的表情及笑容。
「每个人都有选择他终身伴侣的条件,我们无法去帮当事人评断好与坏、对与错。」她微微一笑。
「你走出来了?」
「什么走出来了?」
「你从你前任男友带给你的伤害中走出来了吗?」
「他从来没有带给我伤害。」万垂青摇摇头,「我一直很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点,他只是在他的婚姻里选择了对他有意义、有帮助的对象,我并不怪他,反而我还该谢谢他帮我上了一课,」堂震撼的课程。」
「那为什么那阵子你成天把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弄得脸色苍白,消瘦得这么快?」
「噗哧!」她笑出声,「你真的很爱很爱你爷爷呢!」爱能够遮蔽一个人的视线,所以才会对他的所做所为视而不见啊!
「啊?」
「你晓得为什么我的好友会强逼着我离职吗?」她道着,「她就是看不惯我在异乡失去了男友后还被你爷爷指挥来、指挥去,一会儿忙厨房、一会儿忙跑堂,弄得昏头昏脑、脸色苍白、体重急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