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通通晓得,刚刚那个臭丫头已经得意扬扬的向我炫耀了一遍又一遍。」他啐着,「她简直是单纯得可笑!」
她看着他满脸的鄙视,他的矛头正朝着自己射来却还没警觉。
「你呢?你也是老板,你也同意签这份合约?」
「啊?」她仔细地消化了他的问题,然后才缓缓点头。
「你是个呆到快毙掉的笨蛋!」
「什么?」
「闭上你的嘴!」她张开的嘴惹得他打从心底感到厌恶,不愿再和她多说一句话,恶狠狠地下着命令,「我们开始!」
她抿抿嘴,指了指料理台上折迭方正的白色围裙,「穿上它,我们就可以开始。」
「我非得穿上这种娘娘腔的衣服才能开始?」
「如果你不怕面粉、蛋、鲜奶油或是任何其它材料溅脏你昂贵的西装,我没有意见。」
渥夫沃扯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半挑衅地看着她。
她看着西装外套下罩着的洁白挺直的白衬衫,然后点点头,「很好,我很乐意帮你的忙,把奶油涂在你的白衬衫上。」
她的话惹来他的咒骂,他用力地从料理台拉来白围裙,折迭方正的围裙在他的粗鲁动作下转移到她的手上时,已经被握成一团凌乱,他极不甘愿地命令,「帮我穿上!」
「遵命。」她回以微笑,慢条斯理地先将围裙摊平,然后找出圈住颈项的带子,示意他蹲低身躯,自己也抬高脚跟将带子圈上他的颈子,然后再拍着他的身体,从胸膛一路往下挪移,让围裙和他的身体平贴,最后双手各拿条带子越过他的腰,从正面反手在他的背后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她靠近他的身体,专注地在他的身后绑着带子时,被她两手圈住箝制在一小方地的渥夫沃,不自主地屏住呼吸,他盯着她头上的发旋,身体的每一根寒毛竖立地体会着她的呼息,一呼一吸构成一道柔和的暖风,轻轻吹拂着他。
「你怎么会和那个臭丫头扯在一块儿?」他困难地吞着口水。
「嗯?」她不懂他问话的意思。
「天差地远的性子,不搭轧。」
「没有人的个性是一样的。」万垂青缩回手,简单地道:「我们从小一起在育幼院长大,年纪相近,所以很自然地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姊妹。」
「育幼院?」
「你别看兰黛嘴巴不饶人的凶样,她其实是个很美……」
「你是孤儿?没有父母亲的那种孤儿?」他打断她的话。
她仔细想了想他的话,然后含糊地回答,「大概吧!」
他纠起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大概?」
「是人就应该有父母亲,只是我在还是婴儿时就被抛弃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们,所以我、大概。算是你说的那种没有父母亲的孤儿吧!」
他瞪着她,她嘴角的微笑很自然,完全没有无奈或是逞强,她的笑看在他眼里犹如鬼怪般让他震惊。
「干么这样子看着我?」
「你不像是孤儿。」
她挑起眉,被他挑起了兴趣,「孤儿该有特殊模样吗?那该是什么模样?」
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的思绪被狠狠往后拉扯,时光在他脑中急遽翻涌,他的脸上仿佛又感觉到滚滚的红沙飞石吹刮引来的刺痛。
尼罗河流域被称做「黑土」,它代表的是肥沃、丰盛与富足,而尼罗河外围的沙漠被称做「红土」,它代表的是贫瘠、穷苦与掠夺。
在「红土」潜蛰伏居的是浪人、是罪犯、是为了生存而无所不用其极的狂人……
无所依靠的孤儿该是肮脏、野蛮、抢红了眼、杀红了手,在漫天飞沙中掠夺、在滚滚红烟中抢食……
「渥先生?」
她的柔软声调将他从遥远的时光拉回,将他从凶悍野蛮、沾满血腥的狂人前世拉回。
他困惑的看着她,她是孤儿的事实和他脑子里的孤儿强烈冲突。
她是这么的干净、这么的平静、这么的怡然自得……
不一样,同样是孤儿,他和她却是这么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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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即便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却会牵挂在心底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类人有可能是敌人或是挚友。
再遇见地司忒?渥夫沃想都没有想过,随着时间的消逝,他更是认定广大世界要遇见存心要避开的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想到小小的台湾,不只有地司忒,连那家伙也同踩在这块土地上?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家伙自以为高贵优雅的微笑了。
「哼,」他啐着,对脑海里浮现的男人嗤之以鼻。
他长腿疾如风,妄为的行走着,而另一个细密的快速步伐则紧跟着他。
要不是渐趋急促的呼吸声引来他的注意力,他几乎要忘记他手心里握着纤细手腕的主人了。
「你见鬼的是不会出个声要我慢一点是不是?」渥夫沃猛然止住跨步,恼火地就朝身后的女人咆哮。
万垂青调着呼吸,没头没脑的被他抓着就走就算了,现在又无端端的被骂了一顿?欺侮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被你抓着,又要配合你走得飞快,还得注意着会不会被路人撞到,然后还得忙着大口喘气呼吸,我的眼、鼻、口、手、脚全都因为你而在为我的生命安危忙碌着,你认为我还会有空开口要你走慢一点吗?请……」
「你的脸色为何像个死人一样惨白?」
「拜你之赐!」她抽着发疼的手腕,在他的巨掌下奋力挣扎着。
近十年,她的最大活动量只表现在做蛋糕上,其它时间她都是安安静静、脚踏实地、慢条斯理地度过,现在她被他拉着飞奔至少五百公尺,这样急遽的活动量超过她的平均值几百倍,她觉得问在衣服下的细汗开始狂飙,她扩张的毛孔开始发冷,她的喉咙开始干渴,甚至她的嘴巴因为炙热足以喷火了!!
「如果你再不放开我,我跟你保证我的脸色不只会像死人一样惨白,我还会像个死人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全身严重缺氧,和他抗衡的使力挣扎让她眼冒金星,假如她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她真的会昏倒!
他完全相信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弯下腰,打横将她拦腰抱起,突然的悬空引来她的惊叫。
「闭嘴!」他不耐地出声,「就一个死人而言,你还有力气尖叫,实在很了不起。」
「如果你不让我受到惊吓,我也不晓得我还有力气能够尖叫。」她在心底呻吟,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抱着实在很丢脸,但坦白讲,能不用站着真的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闭上嘴休息,这么多废话。」他哼着,一双眼在街上浏览了一遍,然后朝着锁定的目标抱着她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
「前面。」他努努下巴。
万垂青循着他的指示,还没摸清楚他指的地方,他们就站定在一间装潢华丽的法式建筑物前。
「这里?!」如果她的眼睛能爆凸,那现在就是她展现这项特异功能的绝佳时刻。
这是餐厅,一间看起来很昂贵、很高级的法式餐厅。
光是从玻璃窗折射而出的彩虹光,她就能断定里头铁定能看见那种像巨型结婚蛋糕般一层层、一根根水晶制成的华丽吊灯,通常这种吊灯都和传统的法国餐厅划上等号。
现在几点?才早上十一点,他们有必要进这种餐厅受制在硬邦邦的用餐礼仪上,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吗?
他没回答,抱着她迳自往门里走进。
「嗯……渥先生,我们……」她的话因为迎面前来的接待而噤口。
穿著燕尾服,站得笔挺的侍者面无表情地先是一鞠躬,接着毫不掩饰目光地对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生疏有礼的对着他道:「先生,很抱歉,本餐厅得着正式衣服才能进来用餐。」
「我们哪里不正式?」渥夫沃的一道粗眉因为他的话而竖起。
「男士着西装、领带、皮鞋。」标准的官方说辞,「女士着洋装、高跟鞋。」
他——西装、领带、皮鞋,合格。
她T恤、牛仔裤、布鞋,而且还被他打横抱着……
万垂青因为侍者不带表情的脸孔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而羞红了脸,侍者摆明了「不合格」三个字是盖在她的身上。
「渥先生,我们换个地方好吗?」她别扭地悄悄在他耳畔提议。
「我们要在这里用餐。」他很坚决,抬抬下巴,朝着侍者道:「你们能通融的,是吗?」
「我们……」一迭钞票让他的答案改口,「是的,先生,请进。」
「渥先生!」她不敢相信他身上带着这么多钱,然后连眼都不眨地就平白送给人家。
在菲律宾的时候他不是个需要人家施舍的流浪汉吗?!
「我们进去吧!」
他还是要进去?
她深呼吸,「请你放我下来。」这么相近的距离实在不方便谈话,他吐出的热气让她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