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妹子有起床气……」
另一名负责跑堂的俊美男子过来打圆场,一边送上了碗新的豆腐脑,一边将蛮丫头扯到一边。
「收敛点,别动不动就威胁要砍人全家。」
蛮丫头不屑地扁着菱唇。
「谁让他没大没小,堂堂郡主给喊作了小妹妹?」
男人沉下俊脸,「妳既要来帮手就该要放下身段,否则就给我回苏州去!」
见男子变容,蛮丫头咬了咬嫩唇,敛起了蛮气。
「好嘛,顶多以后有听没见,马耳东风,伯虎哥呀,我说……」少女娇问:「你这个忙到底还要帮多久?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这里好闷的,一点都不像咱们苏州那么好玩。」
「想玩就回家去,从头到尾我都没开过口要妳跟着来。」
洛伯虎不带好气的说,同时将眼神移往那蹲在灶前,以为没人见着,正在悄悄拭眼泪的诗晓枫,叹了口长气。
「何时回去?至少得等到她的病好,不再掉眼泪吧。」
那日他与诗家老爹商谈良久,女大不中留,或许初时晓枫对那家伙的动心只是因着受法术所蛊,但久而久之,她似乎已然动了真心,且陷得很深。
再加上那个笨月老始终炼不出解药,既然没得解,他和诗家老爹又不想再见她受苦,两人便去请教诗家姑婆,这才知道那不修边幅的落魄小子,竟还是青城派的掌门之子。
换言之,虽然当初这小子只是个意外得标者,但为了别再让晓枫继续长陷相思海,所以他决定了要陪她来趟青城山。
一方面是探问对方人品,另一方面,他也得要知道他这青梅竹马的小玩伴,是不是只是在犯单相思。
对方是不是早已解去了法术,一切云淡风清,所以也没再来寻她了。
爱人还不算苦,最苦的是爱得一相情愿,对方避之唯恐不及。
相思无药医,除非对方能够当面给她一个足以死了心的回应。
所以他带着她来了,并在这儿开了问「老诗记豆腐分铺」。
「嘿!去看过『撞大钟』没有?」
铺子外一个拔高嗓音转移了洛伯虎的注意力。
「还没呢,这几日我忙着庄稼的事,实在是抽不出空哪。」
「抽不出也得抽!」说话的人扯着大嗓门,「难得一见的青城派『终极大惩罚』,时限只有一个月,明儿个已是最后一日了,再不去可就见不着啰!」
接着两人又扯了半天,洛伯虎还没听完却觉得眼前一暗,他抬起头,见着了那个老是泪汪汪的小姑娘,头一回精神抖擞、眼儿灿亮地站在他跟前。
「洛大哥,明儿个歇铺,我要去看『撞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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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派,祖师殿上。
青城派创自青城山人,据薛道光注悟真时云:「张紫阳仙翁遇青城丈人,授金液还丹之妙道。」
青城道法,传承数百年,今日的掌门人姓郎,名远山。
郎远山年轻时曾以「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之青城剑法、摧心掌及霸王神鞭称霸于武林,当时的武林人士甚至还将青城与少林、武当并肩为武林三大门派。
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郎远山先是丧妻继而大病,不仅夺走了他的健康,也夺去了青城派的内部和谐。
郎远山仅有一子郎焰,今年不过二十三,是郎远山年逾中年时的意外之喜,但郎焰因着年纪太轻,在素来以年资论计的青城派里,谁都能朝他喊上一声「小师弟」,所以虽是掌门独子,却是人微言轻。
除了儿子外,郎远山还收了十八名徒儿,再加上门下五百多位门人,这雄踞于青城山上的青城派原该是威震八方的,但眼前青城派,在江湖中声望却是每况愈下,因为自从郎远山生病后,徒儿门人表面上虽相安无事,事实上却早已各分派系相互较劲,各自在江湖中立下万儿,明摆着想等郎远山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好让门人及外人,推举自己接掌青城。
这其中尤以大徒弟江炙、二徒弟桑焠、三徒弟莫熠更是从未隐藏过自己的野心。
他三人在郎远山病后,跪在师父病杨前各自求得了一项青城绝学武谱,再经由师父的指点,熬了将近十年的苦功,却因资质有限,压根未能臻及师父当年境界的十分之一,话虽如此,却已经足够他们在青城派里霸气称威了。
江炙学的是青城剑法,桑焠学的是摧心掌法,至于莫熠则是霸王神鞭,他们谁也不服气谁,各自认定自己武功高对方一截,自己才是真正的最佳接班人选。
反观郎远山独子郎焰,因为年纪最轻,又从未在人前显现过任何的企图野心,整日只是跟着他的叔公,青城派中年纪最长,却也是最贪玩的执法长老郎意童到处厮混过日,是以从没有人将他的存在视成了威胁。
只不过看在病恹恹的掌门人面子上,众人总会睁一眼闭一眼,容着这小师弟和原该是要年高德劭的执法长老,在这青城山上胡闹些小把戏。
像最近一个月来,原是并未对外开放的青城派祖师大殿,每天天还没亮,殿外头的山路上便已挤满了人潮。
甚至还有人捉着小板凳来等,眼见推下去、劝不走,身为青城客执总管事的大弟子江炙,也只得顺从大家的意思,开放早诫时光予外人参观,总算一个月的时间将届,今天已是最后一日。
这一日的祖师殿外,人群里多了三个亮眼的生面孔,正是那歇了豆腐铺子来瞧热闹的诗晓枫、洛伯虎及朱紫紫。
「早诫开始!」
原是热闹腾腾的祖师殿内外,在听见这话时,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眼前缓缓踱出手上捉了条麻绳的青城派执法长老诗意童,只见他在众人面前站定,宣读了一番戒律后,朗声问向坐于殿上的门徒。
「无修而修,斯为上修;无成而成,斯为大成;无德而德,斯为大德:无有而有,斯为大有。一切修为,以一虚字为本,以一无字为根,自『虚无』二字体认参证,一悟永悟,一得永得!解否?」他高声问道。
「解!」弟子朗声齐应。
诗意童颔首,用力扯动麻绳,他这一扯,殿外众人瞬间哗然,洛伯虎原是不懂大家在兴奋什么,后来才瞧见了那麻绳的另一头,竟是缚在个挺直着身躯的光头男子腰上。
麻绳一扯,那男子由大殿一头直直撞向殿中高悬着的百年青铜古钟,用他的头颅去--撞钟!
众人张大着眼睛等候,等男子以头撞钟,带出一阵一阵的钟声袅袅。
这……这就是传闻中的「撞大钟」?
也难怪有人会远从别的省城,翻山越岭来瞧此奇景了。
想那青铜古钟是以上等青铜精炼炉淬,重逾八百来斤,宽约五人执手环抱,就是单单用手,都有可能会敲到了断骨头,且还不一定能够脆亮出声,那家伙的头还真是够硬的呢!
「真是吃饱了闲闲没事做!」朱紫紫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样子也能拿来玩?」
还真是吃饱了闲闲没事,因为可不是敲一下就了事,随着郎意童一问「解否」,众人应之「解」,郎意童便要扯上一回的「钟槌」。
三炷香的时辰里,诗意童共扯了七、八回,每一回的响音都是一致的,并末因着敲多而走音或是声音变小,那「钟槌」倒还真是耐敲得紧。
边看边闲磕牙,有人问了。
「只听说这青城派是以青城剑法、摧心掌及霸王神鞭称的名,怎么还有这等铁头功?」
「什么铁头功?这叫做『终极大惩罚』,是他们执法长老『怪老童儿』郎意童自己想出来的整人玩意,这会儿只是在惩戒门徒罢了。」
「用这种方法惩戒门徒,不怕把人给吓跑了?」
「怎么跑?那『钟槌』是郎掌门的独子,姓郎的,除了青城还能上哪儿去?」
「连掌门的儿子都能拿来这么玩?郎掌门不出声?」
说话的人摆摆手,「郎掌门卧病多年,早已不管事了,听说连青城门人都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家掌门了,现在都是他座下三大弟子在管事的。」
另一人摇头叹气,「想那郎掌门十多年前在江湖上是个多么本事的英雄人物,未了却是如此下场,久病不说,连唯一的儿子都没顾好,没能继承他的衣钵……」
郎掌门独子?
那不就是他了吗?
洛伯虎瞇紧眸子,看了好半晌,实是无法将那先前发丝与胡须纠结不清的流浪汉,与眼前那被绑缚悬在半空中,光净着头颅,闭眸双手合十的「钟槌」联想在一起。
若果真是他就好,没了长发乱须,眼前男人看来好生年轻,并且相貌堂堂,该是个人才,论起外表,和晓枫倒是挺相配的。
洛伯虎转过视线,原是想问问诗晓枫是不是就是他,声音还卡在喉问就知道甭问了,与朱紫紫的轻蔑眼神回异,诗晓枫眼里盛满着震慑、钦佩及恋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