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袋?公主知道咱们的绣袋么?」元宝黛又错愕又生气,焦急问道:「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娘子……」韩雍知道他根本没把他闯的大祸给补回来,反而愈补破洞愈大。早知道就该照实跟宝黛说的……「娘子,这一切都是误会,那天我不该一气之下跑出去喝酒的……可是妳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妳的事!」
「怎么?果然有那绣袋吗?那么娉婷所言并非虚构了?」皇上冷哼一声,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悔恨万分的韩雍,又看了眼昂然站在他面前、毫不畏惧地瞪视着他的元宝黛,最后看向了站在他身旁这个又任性又惹他心疼的小公主--
「事已至此,总要有个了结。韩雍,男子汉大丈夫,既然你的确曾与娉婷交换过信物,朕不管你是喝醉酒还是有别的借口,娉婷听信了你的承诺,也已对你动了真情,你就应该要对她负责,遵守诺言,娶她为妻。」
「皇上!」韩雍和元宝黛齐声喊道,却遭到总管太监的喝止。
「至于娉婷,她身为公主,绝不能嫁给一个平民百姓作妾,但若要因此命韩雍休妻,对妳也是不公。」皇上对元宝黛说道:「所以朕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韩雍无需休妻,娉婷嫁给韩雍后,与妳平起平坐,妳们两人不分大小,共侍一夫,这么一来,朕也不至于太护着自个儿的女儿,也算替妳作了主了。来人!」皇上一声令下,便有太监从一旁端来了一壶酒,和一只银杯。「这件事情韩雍有错,但娉婷任性妄为,擅自托许终身,也有不是。朕知道妳受委屈了,所以命娉婷公主敬妳一杯酒作为赔罪,喝了这杯酒以后,你们三人得好好相处。娉婷!」
朱娉婷依言端着酒杯来到元宝黛面前,元宝黛瞪视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转动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脸上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嘴里头甜腻腻地朝她唤:「大姐姐……」
匡琅一声!银杯被元宝黛挥落在地,洒了朱娉婷一身的酒水。
「妳!」朱娉婷错愕不已,又羞又怒。「父皇!」
「元宝黛,娉婷公主纡尊降贵,诚心诚意与妳和解,为何妳不肯接受?」
「我为什么要接受?她明知韩雍已有妻室,却还是对他死缠烂打,甚至强逼他休妻再娶,简直就是不知羞耻!而皇上你身为九五之尊,竟然纵容公主在外任意妄为,不思教养!一个皇上、一个公主,竟然如此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简直是--」元宝黛气极,伸手抢过太监手里的酒瓶往皇上扔去。「欺人太甚!」
「小心啊皇上!」众太监们惊呼,连忙冲上前去护驾。没想到元宝黛臂力还真不小,酒瓶被她直直扔到了皇上眼前--差一点就砸在皇上的头上。
「父皇、父皇!您没事吧?!」朱娉婷几乎吓傻了眼,急忙奔上前去察看,眼见父皇无碍,她立刻转身喝令:「大胆刁妇!不但对皇上出言不逊,竟然还想趁机行刺皇上!来人啊!把她给我押进天牢去!」
韩雍见一下侍卫果然举着刀冲过来将元宝黛团团围住,他连忙奔上前朝皇上和朱娉婷跪下磕头。「且慢啊公主!宝黛她绝无行剌皇上之意,只是一时冲动才会不小心冒犯了皇上,请皇上和公主见谅!请皇上和公主见谅?」
「她冒犯皇上、辱骂本宫,简直是大逆不道,理应处死!快将她押进天牢!」
「请公主饶命!请皇上饶命!」韩雍急急替元宝黛恳求着,不停地磕头谢罪。元宝黛却毫不畏惧,依然愤怒地瞪视着皇上和娉婷公主。
皇上惊魂甫定,怒上心来,正要下令将元宝黛打进天牢等候处决,却又因为看见她眉目间那抹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坚毅神情而迟疑了。勉强压抑下怒气,他踢开滚落在脚边的酒瓶,起身道:「元宝黛,妳胆子不小,竟敢对朕如此冒犯。朕念在妳一介女流,不与妳计较,但君无戏言,朕方才做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的。」
侍卫们手上的刀在她脸上闪烁着白光,元宝黛仍然高扬着脸,坚决道:
「请皇上恕民妇难以从命。」
皇上一听,挑眉问道:「怎么?难道妳宁死也不愿与娉婷共事一夫?」
「只要我还是韩雍的妻子一天,我就绝不答应跟别的女人分享我丈夫,尤其是那些手段卑劣、仗势欺人的女人!」
「元宝黛,难道连朕的旨意妳都敢违抗?妳就不怕朕真的将妳赐死吗?」
「倘若皇上真的如此不分是非,那我宁可一死,也不愿屈服于你这昏君之下!」
「大胆!」皇上大怒,挥手大喝:「立刻将这不知好歹的刁妇打进天牢!」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我娘子气坏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请皇上不要理会她的疯言疯语!」韩雍磕头磕得飞快,不顾自己额上已撞出瘀痕,连忙又爬起身来拉住元宝黛。「娘子,妳快跪下求皇上饶恕!」
「相公!现在是他们诬赖你,错的是他们,我为什么要求他饶恕?!难道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真的没答应过要做公主的驸马吗?」
「是!我就是不记得我那天喝醉后到底跟公主说过了些什么!」韩雍忽然激动地大喊,不但吓了元宝黛一跳,也吓到了自己。看见元宝黛愤怒的眼里有泪,他心头一紧,握住元宝黛双肩,低声恳求:「娘子,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知道是我错,如果我当初没有怀疑妳,就不会一气之下跑去外面喝酒,就不会闯这个祸……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妳原谅我……」
「可是我相信你!」元宝黛紧紧握着拳头,用力忍着不甘的眼泪,坚决道。
「我知道妳相信我,可是皇上不信。咱们好好跟皇上讲,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妳若得罪了皇上--」
「我不怕得罪他!他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难道就能这样仗势欺人吗?!这太荒唐了,我绝不答应!除非我死了,否则那个女人别想进韩家门!」
「父皇,这刁妇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屡次冒犯圣上,您就将她赐死吧。」朱娉婷身上的酒水还没干,气愤地在一旁搧风点火。
「皇上!是小人教妻无方,请皇上不要惩罚宝黛,惩罚我吧!」
众人屏息,全等着看皇上如何处置元宝黛。大殿之上只听得到韩雍不住磕头请罪的声音。皇上板着脸,和元宝黛四目相瞪,许久都没说话。冗长的沉默令人焦躁不安,韩雍却只能惶恐地等着、等着--
「元宝黛,妳屡次冒犯朕与公主,大逆不道,本是死罪一条,但念在锦田伯一介老臣,韩雍身为锦田伯独子,如此为妳求情,朕也不忍将妳处死。」
韩雍听至此,大松一口气,连忙磕头谢罪。「谢皇上恩典!谢皇上--」
「话虽如此,韩雍和公主的事情仍然要解决。元宝黛,朕给妳最后一次机会,妳可以选择照朕原先的安排,与公主共事一夫,或是如妳所说,宁可一死也不愿屈服,那么朕可赐妳白绫一缕。」
「皇上!」韩雍惊道。
「又或者……」皇上望了眼一脸惊惶的韩雍,慢慢道:「朕可命韩雍遵守他酒醉时对公主所做的承诺,先写休书将妳休了,再娶公主。妳既不是韩少夫人,韩雍要当公主的驸马,便与妳无涉。元宝黛,朕自认已对妳仁至义尽,这三条略妳想清楚了,自己选一条吧。」
元宝黛昂首,冷声道:「我说过只要我还是韩雍的妻子一天,我就绝不答应跟别的女人分享我丈夫。皇上既然如此昏庸,宝黛无话可说,请皇上赐我白绫。」
「皇上,皇上且慢!」韩雍猛然打断了元宝黛的话,跪在地上大声喊道。「请皇上容小人……写休书休妻!元宝黛她……宁死也不许我再娶妻妾,我愿以七出之条将这个妒妻给休了,请皇上成全。」韩雍额头紧紧贴着地,浑身颤抖,这着自己冷冷静静的说出这番话。他没勇气抬头看元宝黛,却听得到她在他身后哽咽的声音。
「韩雍,你真要休我……」
「我宁可休了妳,也不要劳烦皇上赐白绫。」
「我不相信你敢。」
「我就敢!妳看着--」韩雍愤然起身,将身上配戴着的东西一一解下,扔在元宝黛面前。「这是妳做给我的腰带、妳做给我的扇套,妳做给我的靴子、长袍、汗巾……」韩雍把能脱的几乎都脱了,扔了满地华美缤纷的锦绣绸缎,满地元宝黛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心血……他颤抖着手,隔着身上最后一件薄衣紧紧握住藏在胸前的宝玉绣袋,他不敢看元宝黛的眼睛,只能逼自己装出冷漠的声音。
「妳给我的,我全都不要了。妳看到了吧、听懂了吧,从此妳我不再是夫妻,恩断义绝,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再与妳相关了。听懂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