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妳猜对了,的确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什么?」银芙的眼睛瞪得比他的还大,「公子,你还真是坐怀小乱呀,莫非身染什么疾病,中看不中用了?」
「呸!」慕容迟狠狠地敲了她一记脑门,「少胡说八道!」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妳家公子我高风亮节,从不做那种苟且之事。」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又不是坏事。」银芙啧啧摇头,「看来公子你还是太害羞了,我该对你们下些春药才对。唉,可惜了,好后悔啊。」
「妳敢!」又是一声惊天怒吼,「还不去帮曲姑娘更衣,把人家送回庄家去!」
「好好好,这就去,」她耸耸肩,「没想到公子你生起气来还满吓人嘛!」
「哼,看到忘恩负义的人,我怎会不生气?」
她眉一挑,「谁忘恩负义了?」
「妳呀,口口声声说我是妳的救命恩人,要好好报答我。如今不报答倒罢了,我嘱托妳的事不好好办也罢了,怎么反倒算计起我来了?」
「公子嘱托我的事?是指要我骗曲姑娘你不喜欢她的事?」
「哼,明知故问。」
「那么公子知道我为何没有遵照你的吩咐办事吗?」她忽然严肃道。
「妳们这些疯丫头,平时就最喜欢恶作剧,这一次当然也是想戏弄我喽!」
「我们在公子眼中就这么恶劣吗?」银芙摇头叹气,「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子你好,你信吗?」
慕容迟一怔,剎那间忘记了责骂。
「我做的这一切,也是因为实在同情纱纱姑娘。」
「同情?」
「对呀,她实在可怜,这个世上似乎没有人希望她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的姊姊不允许,她的情敌庄小蝶不允许,就连她的心上人你也不允许,我看不顺眼,打抱不平,可不可以?」
「呵。」慕容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无奈地一笑。
「我曾经以为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公子你,但当我看到曲纱纱,我觉得至少把你交给她,我和素素她们可以放心。」
「她有这么好吗?」慕容迟忍俊不住,「好到足以让妳们『托孤』?」
「首先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其次,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更难得的是,她是一个不会撒谎的女孩。」银芙道,「我记得那天在茶楼,当你要吻庄小蝶的时候,她虽然伤心,但仍旧默默地离开了,这更说明了,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其实这样的女孩世上有很多吧?」
「但有一点,别的女孩无论如何也争不过她,那就是,公子你爱她!」她凝视他的眼睛,道出最终答案。
「呵,我爱她?」慕容迟避开她的目光,「妳总是这样说,说得我都以为自己爱上她了。」
「银芙并非平空胡说,别忘了,银芙六岁开始便学琴,琴声中的种种情感,我一听就明白。」
呵,看来,那天他真不该当着她的面抚琴,让她把他自己都不确定的心思统统都听去了。
「唉,看来公子你比纱纱姑娘更可怜,」银芙努努嘴,「至少,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而公子你,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他真的这样懵懂无知吗?或许他的确可怜吧,因为义父的缘故,他只能如此可怜,也心甘情愿如此可怜。
「义父怎么忽然千里迢迢从江陵赶来了?」他问。
「银芙不过是一个奴婢,怎么会知道?反正终归是为了一件大事吧。」
大事……不知为什么,从前义父让他办大事的时候,他总是非常兴奋,彷佛受了重视,要一显身手一般。但这一次,他心里却隐隐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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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清瘦的老人,看似其貌不扬,却有一双炯炯逼人的眼睛。
慕容迟从来不敢正视义父的这一双眼睛,因为他从小就觉得,那深眸蕴藏了许多诡异,彷佛吸纳万恶的魔镜,让人看了会作恶梦。
他恭恭敬敬地走过去,垂眸站到老者的身后,唤了一声,「爹爹。」
「迟儿,你这里的花开得不错嘛。」慕容朗笑道。
「多亏爹爹您为孩儿寻来的花籽,否则哪能开出如此鲜艳的花。」
「你自幼体弱,多闻闻这花香,对身子有好处。」他伸手握住他的腕,号脉片刻,点头道:「嗯,最近身子果然好了许多,隐疾似乎已经全然除去了。」
「这也多亏了义父教我武功强身健体,还四处为我寻药就医。」
「不错,并非为父邀功,你能有今天还真得感谢为父,」慕容朗盯着他的面庞,彷佛在观察他,试探地问:「迟儿,你还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他乍听此话,脑中一片怔愣,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此事,「不记得了,对于抛弃自己子女的父母,不记得也罢。」
「那么在这个世上,为父是你最亲的人吗?」
「当然了!」慕容迟毫不犹豫地答,「除了爹爹您,我再无别的亲人。」
「那么为父叫你办的事,你可会好好去办?」
「爹爹叫我办的事我一直都有尽心尽力呀!」不知为何,他感到义父语气中似有一丝威胁的意味,「不知孩儿几时令爹爹失望了?」
「好,你要记得刚才说过的话。」慕容朗悠然坐下,饮一口茶。
「爹爹怎么忽然想到京城来?」接过饮尽的茶盅,慕容迟小心翼翼地注入另一汪烧热的甘泉。
「是薛老头飞鸽传书把我唤来的。」
「薛老头?」剑眉微凝,他想问个究竟,却深知义父的脾气,不敢多问。
「你一定奇怪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我如此劳师动众吧?」
「孩儿的确一直非常疑惑。」
「迟儿,你可知道这世上为父最珍爱的是什么?」
「呃……」思索片刻,慕容迟猜疑地回答,「莫非爹爹还惦念着那颗南海明珠?」
「不错,果然不愧是我养大的孩子,深知我心呀。」慕容朗频频点头。
「爹爹,恕孩儿多嘴,」壮着胆子,他终于道出心中所想,「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咱们家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爹爹何必再惦记那件会让人惹祸上身的宝贝?」
「嘿,」慕容朗忽然轻笑,「迟儿,你以为义父那么贪财?」
「可……如若不然,您又何必……」
「那颗『雪玲珑』号称价值连城,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十年前,为了它雪沁山庄遭到血洗,所以就算它再值钱,也早巳被天下人视作不祥之物,试问谁还敢出高价买下它?你又几时瞧见为父愿意卖掉它?」
「爹爹说的是,」慕容迟颔首,「可如此说来,孩儿更加不明白了。」
「不明白为何为父我如此在乎它?为了它血洗雪沁山庄上下一百余人,为了它三番两次与江湖武林作对,结下仇怨?」慕容朗阴沉一笑,「你不会知道,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他诧异地扬眸。
「对,一个人。」慕容朗转身望向淡淡的天际,忽然道:「迟儿,你还记得,小时候义父带你去过海边吗?」
「当然记得:那个小渔村美丽宁静,爹爹您还带我下海捕鱼呢!」
「那就是为父出生的地方。」
「哦?」这他倒是没有料到,「原来爹爹您出生在那儿,可爹爹您武功如此高强,我还以为您是哪个世外高人的闭关弟子,从小长在深山之中,绝尘若仙的……」
「嘿,我的武功倒不是哪个师傅教的,我的武功全靠自学,还有便是在与他人的决斗中节节提高。迟儿,虽然你如今所学不弱,但论实战经验还是差了点。」
「孩儿明白。」他倒宁可少一点这样的实战经验,宁可不做武林高手,也不愿去杀人。
「为父只恨当年在渔村之中没有半点武艺,以致失去了生平最宝贵的东西。」
一向冷静漠然的老人在说这话的一瞬间,脸上竟泛起了激动痛疼的表情。
慕容迟没有插嘴,他知道这个时候要做的事,就是默默聆听。
「那时候渔村之中有许多下海采珍珠的女孩子,被唤作『贝女』,为父少时最好的伙伴,就是一个贝女。」
正在默默聆听的慕容迟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凝望着讲述往事的义父--在他的印象中,义父从来不会接近任何女子,有钱人都会纳美妾无数,可义父只喜欢把玩那颗南海明珠,连妻子也不娶一个,他曾一度以为,义父可能身体异于常人,没有七情六欲,但没想列,这个冷酷老人的少时,竟有这样一个要好的伙伴!
「她是村中最美的贝女,」双眸微瞇,似勾起了无限回忆,温柔的口吻如同任何一个回忆起自己初恋情人的男子,「也是村中最勇敢能干的贝女,惟有她敢潜到大海的深处,找到绝美的珍珠。可潜水是很危险的,每当她下海的时候,我就站在沙滩上,一整天都不得安宁,生怕她出什么事。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不要再去冒险采珠了,不如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