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不!大戈壁不是好玩的,就算我肯,上面也不会通过的。」他当初是这么坚决的否绝她的请求。
「你尽管帮我报名,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通过--」
虽然,霍思深极端不愿意如此糟蹋自己的英名,但,他实在拗不过应鸿雁一天二十通电话的恐吓与哀求,终于,他还是替她写了推荐函,而推荐的理由只有简单的一句:「应鸿雁是应庭筠的女儿。」他是存心不让她中选的,因为,他不想吃饱撑著,带个弱女子进出充满危机的沙漠。
但,事与愿违,上头的人竟然让她入选。而最大的理由,正因为她是应庭筠的女儿,而应鸿雁也不知吹了什么牛,竟然让所有的评审委员都觉得,她肯定知道三十年前她老爸失踪的神秘事件。
「应鸿雁,牛皮已经吹了,你好歹也敬业些。」霍思深跟著她,又转进另一家玉店。
「我是很敬业啊!你没见我正在深入了解--」她话一说完,便眼尖地从一排项炼中,挑出了一只半月型的链坠。
「别看了,反正你又不买。」霍思深知道她从来都是挑剔一族的。
「这链子好特别哟!」她的心思全在这条项炼上面。
「这是根据民间故事--月牙泉的故事所设计出来的,你应该知道嘛!」头戴小帽的老板,一口道地的新疆话。
「你说什么!?」她妈妈没教过她新疆话该怎么说。
「啊?你不是当地人?」老板一脸狐疑,转而用普通话说著。
「不是,我们是从台湾来的。」她摇著头说著。
「可是,可是,你长得就是我们维吾尔族的样子,除了难看的短发外。」维吾尔族的妇女都是以长发作为美丽的象征,所以,应鸿雁的短发在他们的眼里,可说是唯一的败笔了。不过,除此之外,应鸿雁可也是个道地的维吾尔美女,遑论她那天生乌黑的浓眉大眼,还有她那东方人缺少的高挺纤鼻、细白粉嫩的雪肌,常教人误以为她是混血女子,殊不知,这样的长相,这里到处都是。
「哈哈哈!难看的短发!?」霍思深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要是长发就更吓人了,咳咳!她的母亲也是维吾尔人,而她长得跟她母亲几乎一个样子--除了个性。」他好像有点热昏头了,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真的!?难怪喔--」老板突然露出了特别亲切的笑容。「那……这链子我也不赚你的钱了,就算你五折,半买半送--」老板当然不忘生意得照做。
最后,应鸿雁终于买下了这只坠著月牙儿的项炼,并且将它挂上脖子,这才甘心随著霍思深转回饭店。
新疆早晚的气温差异大,白天是让人热得中暑的四十度高温,但一到晚上,可就得添些厚重的衣物御寒。
而这一晚,由莫森教授指导的这一组队员,就全窝在霍思深的房间闲磕牙--
「唉!还真是『朝穿皮袄午穿纱,晚抱火炉吃西瓜』!」应鸿雁好不容易啃完了手中的大西瓜,这才抬起头,发出感触的话。
「小姐,原来你没溺死在西瓜里面哪!」霍思深调侃地笑说著。
「别那么尖酸嘛!怎么说我也算半个维吾尔人,这是天赋,我妈遗传给我的。」应鸿雁一面说,一面又挑了片西瓜送进口。
「是啊!你跟你母亲还长得真像哪!」莫森教授回忆起往事来了。「记得三十年前,我跟你父亲就是在这里认识你母亲的,那时的她,还是个年轻的少女,扎著许多细长的辫子,闪著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出现在我们这一群年轻小伙子的面前。说老实话,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除了你那木头老爸。」
「他没看她?」应鸿雁倒是很惊讶。
「没有,他全副心思都在尼雅遗址的资料上,」莫森教授笑著摇头说道:「不过,自从他失踪一个月,又重新回来时,他就跟伊帕尔的感情迅速发展,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喔!我听我妈提过,她说是因为我爸失踪回来后,整个人持续发著高烧,神智恍惚了好久,而她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地照顾著他,最后终于让我老爸能自昏沉的状态下,紧握著她的手,还一直喊著伊帕尔,伊帕尔,不要离开我……」应鸿雁自小到大,这段往事已经听过不下数百遍了。
「哇,好浪漫喔!不知道这里的姑娘们,是不是都是这样?」一堆男生频频发出欣羡与狼嗥。
「老兄,那你可得加油了。」有人拍了霍思深的肩头说道:「可别像上一次那样,舍埃及的美女不要,整天盯著木乃伊当宝!哈哈哈!」原来,霍思深跟当年的应庭筠没什么两样。
「奇怪了,我怎么听应叔叔说过,他是在痊愈后,才知道你母亲的名字,那先前他怎么会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就先喊出她的名字呢?」霍思深的心思果真细密。
「对喔!这事我也听我爸无意间提起过,他还说在他高烧其间,他谁都不认识!」
「哎呀!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让人知道--」莫森教授太了解他那位老友了。「就像三十年前他出的那场意外,不论我怎么问,他都推说不知道、忘了。」
「听您的口气,好像我爸应该知道!?」应鸿雁托著下巴,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的感觉,总觉得他好像有事隐瞒著。」
「真是这样?连我妈都这么说……」应鸿雁像是喃喃自语著。
「对了,你妈叫伊帕尔,那你呢?」其中一位男队员问著。
「我妈没替我取。不过,」应鸿雁在遗憾之外,突然瞥见了戴在胸前的月牙项炼,「现在有了!我叫月牙儿,要是再穿上维吾尔人的传统服饰,我就成了传说中的月牙公主了。」她幽默地说道。
「月牙公主!?」突然,老莫森的神色有点下一样。
「怎么了?不对吗?」大家都注意到了。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年应庭筠好像曾经提过『月牙公主』的事,他说,月牙公主不是活在传说里,而是永远活在他的心中……」
月牙公主!?回到房间中的应鸿雁,抚著胸前的月牙项炼,脑袋瓜里全是有关莫森引述的那句话。不是因为太肉麻,而是,打从她懂事以来,就知道每逢月牙出现在夜空的时刻,她老爸总是彻夜不眠地仰头凝望,虽然,他始终没透露些什么话语,但,有好几次,她曾不经意地看见老爸泛在眼角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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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暂歇息了三天后,这一支极富人文素养的考古队,终于整装完毕,一行人正准备浩浩荡荡地,朝著大戈壁中的尼雅遗址前进--
「应鸿雁,你又想溜去哪儿?」老莫森眼尖,总能不费力地揪出她。
「我……我去打个电话就回来。」她显得很匆忙。
「你怎么不干脆随身带只大哥大?一天到晚净打电话,」老莫森早就注意到了。「我知道你放不下你那个未婚夫,可是,公私要分明哪!你该知道--」原来,老莫森早就从老友的口中知道这件事。
「我会放不下!?哈哈!我会想他?」应鸿雁这一听,简直是伤透了她大女人的形象,所以,她夸张地欲盖弥彰,「我打电话是跟父母报平安。」她尽量表现得理直气壮。
「你上一回在埃及,好像没这么孝顺嘛?」霍思深存心扯她后腿。
「我……我家小黄也生病了嘛!怎么?狗就命贱?不值得我关心慰问啦!」说罢,她便急忙地逃离众人疑惑的眼光,赶紧在出发前打通电话回家。
「霍思深,你去给我盯紧她,我这心脏是负荷不了她再学她爸一样,搞个莫名奇妙的失踪记啊!」老莫森摇著头,心中却后悔当初他把票投给了她。
「喂、喂……奇怪,怎么打不通?」应鸿雁气急败坏地敲著电话嘟囔著。
而就在此刻,她发现霍思深正朝她的方向而来,咧著嘴,像是嘲笑她的多情不堪。这个脸,她怎么丢得起!
「鸿雁。」霍思深比手画脚地,像是有事要告诉她。
「等一下,」她干脆自说自话,还阻止他的打岔。「什么!?何伟群找我?啥?他在门口淋了三天三夜的雨,还痛哭流涕?告诉他,没有用的啦!我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叫他死了这条心。好了,不说了,拜。」她可是一副气势磅礴的样子,还骄傲地瞄了一眼刚走过来的霍思深。
「你……说完了?」霍思深看著她,一脸狐疑。
「走吧!唉!那男人要死要活的求,我只好把话交代一下嘛!」应鸿雁皱皱眉头、耸了耸肩,一副潇洒的酷样。
「小姐,请让一让,我要修电话--」应鸿雁的大话还在嘴角,一旁的技师就这么大声地嚷嚷道。
而霍思深这时才开口:「我就是要来告诉你,这电话坏了,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