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希洛缩回了欲抚她脸的手,黯然地转身,打算走出房间。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她早就知道是他了。
「你醒了?」赛希洛愣住了,一会儿才又走向她说:「你好点没有?」
「没有,」她轻轻地诉说道:「没有你,我哪里都痛。」
「月牙儿,请体谅我的苦衷。」他多想完全分担她的痛。
「今夜,留下来陪我--」她渴望地对他说:「我们什么都不做,我只想躺在你怀中入梦。」
赛希洛再也没拒绝的念头,他万般轻柔地躺在她的身边,让她的背靠著他的胸,他用温暖与深重抱著她,用一种无言的交流来抚慰他带给她的伤痛。
「阿洛,我爱你--」应鸿雁在进入梦乡前,呢喃低语地说。
月牙儿!我爱你更甚你爱我呀!赛希洛不能说,他只能在内心深处,狂呼呐喊著他爱她的承诺……
当晨曦初起的那一刻,应鸿雁醒在有他气味残留的熟悉中。
她还是闭著眼,想像他依旧躺在她的身边,心想,能这样天长地久,就算天不亮也无所谓了。
「小姐,你醒了?陛下刚走,他要我跟你说一声。」小彤端上了一份餐点。
应鸿雁没吭声,她只是失望地睁开眼,看著床边的空位发呆,他走了,也将她的心带回去了。
「唉!真不懂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明明跟你是相爱的,却老是卡在月牙公主那件事,都三十年了,他还是想不开,看他往后的两百年该怎么活啊!」小彤一边插著花、一边说著。
「真爱过就放在心上了,时间也许会让它被搁在角落,但,它还是在那里,绝不可能说放就能放的。」就如同他在她心里的分量。
「我不懂什么放不放的,我只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化开陛下的心结,只有月牙公主了,只可惜,她死了--」
「听说,有关她生前的一切,全锁在月牙塔里面?」应鸿雁若有所思地问著。
「没错啊!因为,长老们认为她败坏门风,不配葬在维吾尔族的墓园,才会将她所有的东西,连同她的骨灰都放进塔中……」
「是不是在后山树林另一侧山坡?」
「你怎么知道?」小彤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那里是禁区,长老有规定,除非有长老的许可令,否则,任何尼雅王国的人都不能进入,违者重处!」
「喔,很严厉的规定!」应鸿雁突然下了床,脸色诡谲地说道:「不过,我不是尼雅王国的人--」她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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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鸿雁趁著中午,所有的人都在午睡之际,小心翼翼地穿过后山的树林,来到了位于荒湮蔓草堆中的月牙塔下,心中是又惊又喜。
「月牙公主就在这里了--」她知道,有关她父亲失踪的事,以及赛希洛的心结全埋在这里,而她手上拿著是沙若偷来的那一串钥匙。却不知道,这把钥匙是否能解开所有的谜。
还好宫女侍卫们全不敢接近这里,因为,传闻中的哭声绘声绘影的,倒让她今天省了许多事,轻而易举地溜到这里。
「哇,好冷喔!」应鸿雁发现,此处完全没有阳光照进来,所以,花不开草不绿的,教人不自觉地冷了起来。
不过,她并不害怕,不知怎地,她觉得月牙公主像是跟她有某种程度的相关,冥冥中吸引她到这里来。
她缓步地顺著塔边的石阶上去,这是座回教式的建筑,有点类似新疆有名的苏公塔,不过不同的是,这塔一点色彩也没有,灰灰暗暗的,与周遭的景物融成一体,很容易让人忽略。
「是这道门吧?哇!这锁都生锈了--」应鸿雁在爬了大约五层楼高的阶梯后,终于来到了一道大铜门前,试著将手中的钥匙插入生了锈的锁孔里面。
「吱、吱--」她一推,门沉沉地开了,还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难怪沙若死都不进来,这么阴湿啊!」应鸿雁才踏进去,迎面就扑来一阵浓厚的霉味,而里头全是黑色的石墙石壁,空荡荡地一眼望去,像是掉进了某个山洞里面。
「还好有带手电筒--」才正午时间,这里面却暗得像是黄昏接近夜晚的感觉,只有塔顶一扇小窗户透了些空气与光线,否则,恐怕她还得背氧气简,才能进来这里面呢!
她脚步放轻地仔细巡著塔内的一切。有成堆布满灰尘的木箱子,有成堆散落在地上的书、还有成堆用来装水的空桶子……空桶子!?
「当这里是堆杂物的呀?连空桶子都有--不对呀?这桶子有些还装著水!?」正当应鸿雁奇怪之际,她突然踢到了地上一个麻布袋,她不禁好奇地打开一看--是成堆的干货杂粮!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还是能食用的?难道--有人上这里来?为什么?」她一连串的问号,还在肚子里翻搅,就听见了一丝的动静--像是唱歌的声音,唱歌!?
她再仔细竖起耳朵,听著声音逐渐回荡在这空旷里。「没错!是唱歌,有个女人在唱歌--难道!?」她不由的想起那个鬼传闻,不禁一颤,全身疙瘩掉满地……
她本来想转身逃离,但,就在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让优美却哀怨的歌声给止了步履,那像是一种磁性,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让她朝著歌声来源处而去。它像是来自最里头的那扇门里,奇怪?一个塔,还需要隔间,隔成一房一厅!?
就在她走近门口时,歌声突然停了!她顿时不知该推开门?还是转身逃离?
「是你吗?你终于来了!」门里突然传出一名女人的声音。
「你……你是谁?」应鸿雁大吃一惊,没勇气推门而进。
「你不是要找我吗?我等了你快三十年了!」她说。
应鸿雁噤不敢言,她对她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怕!我是人不是鬼。」她又说话了,「我早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就像三十年前,我知道他会降临在我的生命一样,我都知道的。」
「三十年前?」突然,应鸿雁醒了,她愕然地脱口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叫 ;什么名字?」
「他是一位考古学家,也是一位温柔的男子,他来自一个叫台湾的地方,他给了我生命中最美的一段经历……」
「他是不是叫应庭筠?」应鸿雁不等她说完,门一推,就这么一脚踏进。
全室一片安静!她与她,就这么各占一方,相对不语。
应鸿雁没料到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位中年妇女,坐在一角的木床上,穿著一身黑色的袍子,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见她的脸庞。
「你认识他?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显然的,这女人说的就是她老爸。
「真的是我爸?你认识我爸爸?」应鸿雁差一点没跳起来。
「他是你父亲?他--」她顿时脸色红润了起来,不似刚才的苍白,「你是他的女儿!?没想到,来接我的,竟然是他的女儿!」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接你!?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没错!曾有一位巫师为我占卜过,她说,我真正爱的人,不存在于尼雅王国,他会带走我的心,也会让我的人身陷囹圄,不过,三十年后会出现一位女孩,来救我出去,而她说的,不就是你?」她还是文风不动地坐在那里。
「救你?我自己都出不去了,怎么救你?还有,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这里不是关月牙公主的--月牙公主!」突然,应鸿雁有点头绪了,她瞪著眼珠子,仔细地瞧著眼前的妇人,「你……你该不会是月牙公主吧?」
「月牙公主?好久没听见人家这样叫我了--」她露出浅浅的笑意。
应鸿雁无法置信地走上前,想看清楚她的样子。不过,她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也不抬起头来看应鸿雁,让应鸿雁瞧了半天,还是瞧不出一点端倪。
「不用看了,我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她还是察觉了应鸿雁的举动,「我的眼睛瞎了,左边的那个黑色木箱装的是月牙泉的通行证,你先拿出来,放进袋子里。」
半信半疑的应鸿雁,照著她的指示,真的翻到了通行证,而这下子,她不得不对这位妇人的话,有了百分之九十的信任。
「告诉我,庭筠他好吗?他活得快不快乐?」她频频问著他的事。
「他很好,我妈把他当老爷子在侍奉著呢!」不知怎地,应鸿雁故意这么提。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本来,应鸿雁还以为她会出现一些负面的情绪,谁知,她不但没有,还出现了一种满足的笑意。
「你……你不怪他负你?」应鸿雁有点好奇。
「他从来没有负我,这是我们的命,我一直希望他能把我忘了,重新过他的日子,看来,我真要谢谢你母亲,她替我完成了我永远也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