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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决定要疏远他的月牙儿。他借口国事繁重,不再去探望她,也要人加强防守星宿宫,不再让她有机可乘。
所以,他将自己整日关在寝宫中,每分每秒,阻止著自己想去看她的冲动。
想爱不能爱的痛,他至今才懂,寝宫中每处都有她的气息,逼得他快要发疯。
他也试著到外面的花园回避著,然而,这却又更挑起他的种种回忆,他想著他与她曾经那么愉快地游走在镇集中,他牵著她的手,有种尽在不言中的感动……还有那一回的雨中按摩、还有棉花田的欢愉相融、还有还有……
「啊!」最后,他还是崩溃地放声嘶吼,配合著闪电打雷的天空,他能跟谁去抗议他此生最大的痛!?
而月牙宫里的应鸿雁,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仅整天不言不语的,人还消瘦了许多。然而,她就是倔强,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连泪都不肯流。
「你爱上陛下了?」沙若几天来,总服侍著虚弱的她,也看出了她的心事为何。
「没有!我早晚都得走,何必自找罪受?」她虽是这样说,但心口却抽痛著。
「是啊!你是得走,否则,时间一到,你会气竭而亡!」沙若这时才敢说。
「什么!?」鸿雁一听,愣住了。
「我不敢告诉你,是怕你听了会受不了!」沙若忧伤地继续说:「从外面来的人,并不能完全适应我们这里约气候,大概一个月吧,若不尽快离开这里的话,会……会全身起红疹,然后气竭而亡!」
「一个月!?」她突然想起,她老爸当年也是失踪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你放心,我打算时间一到,就算芙萝找不回来,我也会帮你离开这里的,或许,你该让陛下知道,你并非芙萝!」沙若不忍见她日渐消瘦。
「不!这事牵涉太多,不到最后关头,我不能让月牙宫所有的人陷入危险中。再说,告诉他又如何?就算我可以不走,我也没办法甘心当他的老婆,即使是大老婆……」这样的发展,对她来讲怎么都不通,既然如此,她还要求什么?
「怎么你跟芙萝小姐说的话都相同?她老说,皇后也不过是个大老婆,她宁可嫁个平凡人,粗茶淡饭的,却每天都能睡在丈夫的怀中。」
「沙若,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芙萝在外面的世界找到了她的梦,你还忍心要她回来冷宫受罪吗?」应鸿雁总觉得与芙萝有份特别的熟稔,像家人般的亲切感受。
「要真是这样……」沙若怔了一会儿,才神情肃穆地说:「我祝福她,并且扛起所有的责任,算是我在三十年前亏欠她们母女俩,所应得的报应--」
「三十年前!?跟一位考古学家闻进这里有关系吧!?」她直接联想起。
「谁告诉你的!?不!没人闯进这里……你不要道听涂说,更别随便提起--」看得出沙若的惊慌失措,绝对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只不过,此刻的应鸿雁却没精神去追根究柢,因为,没有赛希洛的日子,让她空虚的生命顿时成了索然无趣的轨迹。
「原来,这就是你当初的心情--」她才知道,再美好的事物,没人分享,又有何意义?只不过她不明白,当初失去何伟群之时,她怎么都没有这些情绪?
「这就是爱吗?我爱你吗?」她经常失神地走出宫,一路晃到了这里。这里是当初他带她爬上的摘星坡,在这里有他的温柔、他的贴心,还有他背她下山的真切深情。
「阿洛,虽然你不能爱我了,可是,我会永远记住,你曾经对我那么好过--」她站在坡顶,飘散著发,怔忡地对天边说。
而就在这当儿,她突然听见了身后的树丛中有动静,她直觉地回过头,却发现里头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是他?是他吗?她一个定睛,人就不见了,是他故意在回避她。
接下来的几天里,应鸿雁老觉得她的身后总跟著一双眼睛,不论她去哪里,她总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存在与关心。
是他!是他准没错!我可以感觉得出他的波动。应鸿雁捂著心口,知道他对她并非无动于衷,只是,他为何不敢说?为何不现身?为何不敢将她爱个够?难道,只因为她是「暂时」冒充的芙萝!?这样的心结有那么沉重吗?她不懂。
「为什么他不爱芙萝,又将她娶进宫?」鸿雁想知道个中缘由。
「你该听说过,有关芙萝的身世吧?她是月牙公主的私生女,由于月牙公主跟陛下是青梅竹马,所以,当这件丑事发生后,陛下为了救月牙公主免遭受家族的惩罚,及保住她腹中的胎儿,才会勉强答应长老们的条件,让月牙公主生下孩子,若孩子是女孩则娶进宫门顶替她的位置,若是男孩则留作侍卫,以表达维吾尔族的歉疚。」
「这就是他不得不娶芙萝的理由?他一定很爱月牙公主了--」听完沙若所说的故事后,应鸿雁心底一阵酸楚,却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他对月牙公主的爱比对她还多……
应鸿雁独自踱步在暗夜的殿前花园中,仰望著满天的星星,她不禁流下了隐忍极久的泪滴,她轻声低语道:「阿洛,我好想你,想你的苦、想你的执著……只可惜我不是公主,还是解不了你心中的痛--」应鸿雁既心疼又失落,虽然她知道,或许这样的结束最好,但有些东西存在就存在了,是无法轻易抹灭的。就如同他心里的月牙公主,她应鸿雁心里的赛希洛……在他的心中,可有属于她的角落?
「阿洛,你想我吗?你知不知道,我正在想你呢?」她只能对著星空说。
「月牙儿,我的月牙儿啊!」赛希洛痛苦地靠在宫墙边,半弯著腰,听著墙内传来的声声思念,痛不可抑。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跟踪她、默默地看著她,成了他纾解痛苦的唯一方法。他总是躲在远处的角落里,陪著她四处散心,他以为,他可以因此而释怀心中的那份憾意。
然而,他却在她日渐消瘦的脸庞、落莫的神情里,更加自责自己的无情。他有时很恨自己,为何要这么在意她与月牙公主的关系。
「月牙儿,我想你啊!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赛希洛扳著宫墙的手指都泛了白,整个五脏六腑像是要烧起来一般……他绿色的眼眸,早已为她染成灰暗,性感的唇边也让胡碴占满,他对她的思念正用著一种含蓄、但深沉的方式蔓延而开,像是流出火山口的泥浆,一寸一寸地侵蚀著他的心房……
赛希洛依然每天偷偷地跟著她,这一日,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以前常来的郊外,望著一大片的枫树林,以及清澈的溪流处,她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她掉了东西吗?」赛希洛一个失神,踩断了树枝,弄出了声音。
「是你吗?我知道是你,阿洛!」应鸿雁打算今天一定要将他揪出来。
赛希洛一愣,没敢发出半点声音。
「阿洛,出来见我啊!我知道你在附近,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呀!为什么你那么自私,连让我见一面都不肯?」鸿雁绕著周围的树林,大声地喊著。她宁可他不爱她,也不能忍受这样捉迷藏的折磨。
不!不要!月牙儿,原谅我,你就忘了我吧!赛希洛的心口处又隐隐作痛。
「阿洛,出来啊!」应鸿雁喊得声音都哑了,还是没半点动静,于是,她气了,她没好气地做最后通牒:「好!你不出来是不是?你不想见我是不是?赛希洛,我这就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说罢,她脱下靴子,负气地冲向一旁的溪流中……
「不!」赛希洛没料到她会如此冲动,心口震了一下,随即想也不想地就窜出树林,往溪流处狂奔--
咚地一声!应鸿雁直接跳下最深的那个缺口,立即没了顶,不见影踪。
「月牙儿--」赛希洛也跟著跳下去,并且神色慌张地找寻她的下落,「月牙儿,月牙儿--」他的心,就这么直往下掉著……
「你终于肯出来了?」应鸿雁从水底探出了头,出现在他仓皇的背后。
赛希洛倏地转过身,一看见她,脸上立刻露出惊吓后的面容,「月牙儿,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他一把将她紧拥入怀中,闭著眼,安抚著他差点没跳出口的心。
「谁教你这么欺负我?谁教你都不来看我?」她脸上是溪水与泪水的相融。
「对不起、对不起!」他只能抱著她,一直重复地说。
「不要离开我,我是月牙儿,不是芙萝。」她因为激动,就这么说了。
「我多么希望你真的不是芙萝,」赛希洛轻轻地将她推开自己的胸前。「但,事实总是残忍的,不是吗?」他用眼眸代替他吻著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