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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贺兰静曾几何时关心起海心寨的颜面啦?说穿了,不就是担心。自从发生过那次中毒事件后,对李沅毓,她开始有种不安定的感觉了,老觉得有只无形的毛毛虫在她身体内的血管里游走,一会搔了心口、一会儿又叮了眉头,教她睡也睡不稳、玩也玩不起劲,而只有见到李沅毓时,才会稍稍纡解她这莫名其妙的病。

  就因为这样,她把自己变成跟屁虫来抵抗她心里的毛毛虫,而她的救命丹李沅毓自然成了她的管辖品,不论他做什么事情,贺兰静都会“主动关心”。

  再度提起酒瓮,李沅毓以似笑非笑的神情,说:“放心——反正过了今晚,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离开?!“大家一片惊讶,尤其是贺兰静。

  “兄弟——好好的,干嘛走呀?”

  只见李沅毓笑著,带点狂浪、带点凄楚,“应该是问,我干嘛来这里啊?哈哈哈——”说罢,他奋力地抛起酒瓮,以半悬空的方式,让透明滚滚的酒汁全倾而下,入了他的口、湿了他的衣襟。

  是啊——他这趟来此做什么?基于职责,他该向公主表露他的身分,然后不计一切困难的把她带回王宫;但基于友谊,他更该让她一辈子沉浸在这等幸福美满里,不必受制于大唐公主的身分与责任,不必委屈地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爱与关心。在这里,丧失记忆的她忘掉了所有经历过的伤心;在这里,粗布衣裳的她却笑得更为恣意、更为彻底。

  而这一切的一切,让爱她的他如何决定?打从听到他们宣布喜讯的那刻起,李沅毓寂寞的眼更跌到深坑谷底了。记得一年多以前,公主下嫁给吐谷浑可汗的那天夜里,李沅毓捧著那条手绢,坐在床前彻夜未眠,当时的他,是落寞、是遗憾、是无力回天的感叹而已!

  可是今天不同!

  今天是公主全凭自己情感所下的决定,今天的婚礼有著两个人生死相许的至情至性。过了了今日,他李沅毓对公主的责任就全由贺兰震代替了,连同他的心、连同他的牵挂、连同公主从不知道的感情……

  原来,他这趟来,只为了喝这杯喜酒而已!

  算是祝福、算是告别,李沅毓毫不喘气地让火辣的酒精麻痹他无人知晓的伤心。

  “别喝这么急呀——”贺兰静在一旁有些焦虑。

  李沅毓不理,活像那酒是空气,少一点都不行。但,又何尝不是?因为他汩汩不停的泪,就得靠这溢洒满脸的酒水来掩却。

  是的,酒和泪——全是他的心碎!

  距拜堂的时刻还差半个时辰而已!

  在一片喧闹的混乱里,李沅毓瘫在一旁的墙角默默不语。他还没走,因为他想再看一眼公主当新娘的娇柔。

  “糟了——糟了——”突然间,狗子气急败坏地冲进来。

  “呸呸呸——这大喜日子不要乱说话——”丁叔斥责著。

  “什么喜呀?新娘不拜堂啦!”

  “什么?!”这会儿,所有的人都醒了,包括李沅毓。

  “都是阿静多嘴坏事——那壶不开提那壶,就在这节骨眼上,她竟然不小心说漏嘴了,让李姑娘记起来她的大唐公主身分,所以,她就不拜堂了。”狗子一口气说完。

  “那大哥呢?大哥怎么办?”

  当海心寨议论纷纷之际,李沅毓早已冲出饭堂,朝公主居住的地方奔去。

  不要——芙影不要回宫去!宫里太冷、太凄清,而我李沅毓只能护你的人,但暖不了你的心,所以,不要再回去!

  奔跑中的李沅毓,一心只想说服公主留在有爱的海心寨里,管它的皇上旨意、管它的大唐威仪。

  来到芙影那喜气仍在的房里,只见摔碎的杯盘、褪落的凤冠霞帔,以及蹲在一旁嘤嘤啜泣的贺兰静。

  “公主呢?”李沅毓开口问著。

  “她到我大哥房里去了。”哽咽的语气,有著贺兰静懊恼不已的悔意。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没大脑的惹祸精,你是嫉妒芙影比你美丽、比你温柔、比你有著所有女人的优点是吗?”李沅毓毫不留情地劈头大骂,“贺兰静——你谁不去惹,为何偏偏要伤害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你——你实在太可恶了。”指著她鼻子的李沅毓,几乎是吼的。

  “不——”贺兰静哭肿的眼,惊慌地回答,“我没有要伤害芙影姊姊——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说罢,眼泪又像断线珍珠般地掉下来。

  “不小心——不是故意——你以为所有的事情就用这一句就可以解决了吗?”

  “只要芙影姊姊真的爱我大哥,她就不会为了富贵荣华离开海心寨的——”

  “富贵荣华?!你以为芙影在意的是富贵荣华?”李沅毓眼中喷著火,一步一步逼近贺兰静,“告诉你——她最不要的就是富贵荣华,她只是丢不开大唐天子交付给她的重责大任,她的慈悲就是宁可放弃自己的幸福,而去扛起避免因两国交战所引起了生灵涂炭的悲剧呀!她——”李沅毓愈说愈激动、愈说愈沙哑。

  “你——你究竟是谁?!”看著眼前的李沅毓,贺兰静刹那间在恍惚中回复清醒。

  他是谁?为何会叫芙影叫得如此自然、如此亲昵?为何他会为芙影姊姊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为何他对芙影的背景了解得这么仔细?

  但,盛怒的李沅毓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责难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后,便跨起步,头也不回地走出贺兰静的视线里。

  第四章

  今夜的海心寨,萧瑟得有如二月的雪季!

  只是这等冰寒尚未见到隔日的阳光,就让夜半突袭的敌军火箭给凌空划穿。

  “喂——开门哪——”急促的敲门声,是贺兰静真性流露的面貌。在寨里听闻到湖对岸的军队喧闹声之时,第一个浮上贺兰静脑海的,就是在她眼中连半点功夫都不会的李沅毓。

  “你又想干什么?”醉意颇浓的李沅毓,一打开门就丢出这不悦的一句。

  “慕容氏的军队半夜偷袭过来了,你赶快准备一下,看是要躲在什么地方。”

  “躲?!”

  “这次他们来势汹汹,不但是可汗亲自率兵,还有唐朝的军队前来支援,我担心——”话才说一半,李沅毓就扔下了一脸愕然的贺兰静,朝著寨本营的方向奔去。

  “喂——喂——你不要去凑热闹啊——很危险的。”追在身后,贺兰静边跑边嚷著。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家聚集之处,贺兰静正想出声叫住李沅毓——

  “李沅毓——”台阶上的公主竟先她一步开口了。

  但——谁是李沅毓?贺兰静没听过这个名字。

  “沅毓在此,公主请吩咐——”宏亮有力的回应,刹那间令在场所有人皆愕然不语。

  他——就是李沅毓?!他跟芙影姊姊是什么关系?

  贺兰静的问题同样也是寨里弟兄的问题,但,在一阵宣布之后,大伙儿才恍然明白,这装疯卖傻的醉汉竟是大唐公主的贴身保镳。

  “沅毓——射个讯号到对岸,说我人在海心寨,要他们停止攻伐来换回我的命。”这是公主李芙影情急之下想到的计谋,反正她终究要回宫里去,倒不如以此胁迫可汗与唐朝的大军停止对海心寨的攻击。

  对于公主的命令,李沅毓自然是奉旨而行,但尽管公主此刻的表现是沉着冷静,然而看在李沅毓眼里,却又是一场生离死别的椎心痛意。

  公主的悲,他清楚分明——也依旧无能为力。

  得到了对岸大军的回应,强忍伤痛的贺兰震跳上船,坚持要送行送到不能送的地方。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同质同量的情感,在秤上永远是不动不摇的平衡两端。不像他李沅毓,垂落在秤的一头空自叹息。

  随著小船向前划行,迎著风的李沅毓把长发飘在身后,也把海心寨丢进了他身后的湖面里,而在那一片他丝毫不眷恋的苍茫里,却闪著一颗多情受创的心。

  默默站在一角的贺兰静,像是整颗心被抽离般的空虚。暗夜从湖面吹来的风,怎么会教人寒到处处疼痛?

  他就这样走了?!连句再会也没说?

  他不是说——我贺兰静连恶作剧都与众不同,怎么这一路看来,他连“不同”的反应都没有。

  嘲笑也好、示威也罢,甚至于怨怼也无所谓,对贺兰静而言,那至少是个“差别”,那至少表示她在他的心目中有某个特定地位。

  但,他没有,完全没有。他只是来湖里寻找他要的珍珠,一旦宝物寻获任务达成;而这湖中的各式奇景生物都被他丢到脑后,不屑一顾。

  原来,她贺兰静也只是他顺手一丢的垃圾而已!是难堪?是伤心?冷眼看他拂袖离去的贺兰静早已分不清。

  “奇怪,老大去那么久,也该有回航的讯息。”

  “唉!这慕容氏的话怎么能信?我怕他们临时反悔,对老大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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