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有没有什么花让你情有独钟?金线兰?牡丹?或——野花?”最后一句又是一阵笑声。
穆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你们认为呢?”
“猜不著——咱们又不是阮小姐哦!哈哈——”
这时,穆颖站起身,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花丛间,说,“它总是在天真无邪中绽放著它的灿烂,以独特的方式释放它的热情澎湃,我行我素、固执勇敢,说实在的,那是一份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潇洒自在。”
“这是什么花呀?梅花吗?是勇敢,却不够热情——”
“真的是——野花啊?潇洒自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个不停。
“穆教授,别再卖关子了啦!”
他,笑了笑,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向那堆花丛。
“我知道了,是玫瑰花,野生玫瑰——”陈庆光还挺机伶的,一眼就能猜出。
“那不是玫瑰,是蔷薇。”穆颖突然间提高了嗓音,神情也肃穆了几分。
在此时,愣住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姬芳燕。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姬芳燕向我投来的眼神中,有惊愕、有忧心。
第八章
自校外教学回来后,我和穆颖之间有了峰回路转的改变了。
偌大的校园成了我和他相互较劲的地方。
每一回的擦肩而过,每一次的转身回眸都是我不能错过的大好机会,我善用著我的一颦一笑刺激他隐藏不说的感情,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散发的风情以及若即若离的炽热眼神在在都试探著他心的归依。
我早在这场拉锯战中居于主动,清楚地看著他步步为营,小心防守。
“丫头,我很早以前就不玩‘火’啦!”
“丫头,我是个老头了,玩不起你们年轻人的游戏了——”
他总会在我逗弄他之后,冒出个一、两句此等的话,但,我硬是不理睬,因为这个借口太含糊,太没说服力。
“丫头,你到底要我如何?”最后,他仍皱著眉、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实话实说——”我只要他实话实说。
“啐!什么跟什么嘛!”他瞅了我一眼,再用熟练的“遁功”闪得不见人影。
一回、二回,再乐观的我也难免心灰意冷,但往往就在我想放弃之时,穆颖又会主动地丢了个饵在我面前,轻而易举地把我的心勾到他身边。
像这天,下著雨,让我疲累的心更蒙上冷意。
“又粗心没带伞啦?”穆颖迟迟不先行离去,“今天你的救星还在考试呢!恐怕得再等一、两个钟头。”
“那也不干你的事啊!”我冷冷地说著。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谁又惹到你了?”
“没有。”连看他一眼的念头都兴不起了,“穆教授——有事您就先走,没有义务在这陪我聊天杀时间。”
他又不吭气了,整个空气都凝结成冰,让一旁的我顿感窒息。
走哇!走哇!既然心里没有我,又何必如此矫情?!只需要无牵无挂地大步走开,好歹也是个答案。
“我走了——”索性,我先逃离了。
“可是这雨还没停——”他有些急了。
“这雨没啥大不了,我没看在眼里——”话未竟,我从容地走出了屋檐,往校门外的大街方向走去。
秋雨不冰,但却也教人心头不由得生起寒意,雨丝不大,但打在脸上却也疼到心底。
我走著、屏住呼吸、停住思绪,这段路不长却像一辈子都走不到的距离,但我仍是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我知道,只消一走出大门,我的决定就会成形,而届时再有千军万马的诱因,我也不眨一眼、不动一下心。
突然,雨不再落在我的衣襟,一把伞,就无声无息的移上了我的头顶,成了我季雪凝的天际。
“丫头,要是感冒了,我可会心疼的——”他那深沉又富磁性的声音传送著他难得一见的柔情。
我不敢开口,怕控制不住地溃了堤,泪比两多!
“虽然我不适合当你的救星,但——我希望能陪你回去,行不行?”穆颖的口气中有隐约的苦衷。
我不愿去多想,一心只盼著他能陪我走这场风雨,就在他的伞下,他的温柔里。
这天后,我们更接近了,像磁石遇上铁钉。
有好几次在穆颖的课堂里,我一抬头,就碰上他注视我的炽热眼光,头几次,我被他眼中投出的强烈光芒刺得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但今天,我是稳住了气把头一抬,转着本姑娘这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地同他对上了,当然,不消几秒,他硬是吃了败仗地满脸羞红低下头盯著他桌前讲义。
“唉哟——我被前后夹击的电流给电出一身疙瘩啰!“下了课,姬芳燕就当著我面,说出这番话来。
我瞪了她一眼,说:“说梦话吧!我看你的瞌睡打个不停。”
”算了、算了,反正你心知肚明,我姬芳燕壁上功夫不行,但观察力可不输你季雪凝——喔,不,白蔷薇——”
“嘘——”我连忙捂著她的嘴。
“什么事神神秘秘啊?”耿肃一来,便解了我的危。
“没有啦。”只见姬芳燕满脸温柔的笑意,“下一堂是空堂,是不是要讨论我的素描画作——”
“喔,不用了,你进步很多了,我不想给你更多的压力——”耿肃难得有如此“体贴”的行径。
“喂——反正没事,咱们来下一盘如何?我这位朋友可是棋艺社的高手喔!”陈庆光笑嘻嘻地吆喝进教室,而身旁跟著一位身材短小戴副黑框眼镜的男生。
“下棋?我又不会。”耿肃面有难色。
“又不是找你——”陈庆光看了他一眼,便迳自走到我跟前说:“我这位朋友听说你季大才女的棋艺不凡,想同你较量一番。”
“较量是不敢,切磋切磋而已——”那人说著。
“哦?!”我有些讶异,不过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我就点了头答应。
或许是疏于练习,第一盘我就输了,虽然只差几步。
“再来一盘吧!”那人提议著。
棋还下不到一半,穆颖就走进来了。
“穆教授,要不要同我下一盘?”陈庆光说著。
于是,就在我身旁,又开始了另一局的厮杀,这不关我的事,但却教我乱了方寸,连出手拿颗棋都不知所以。
穆颖就坐在离我不到半公尺的距离,在沉默安静的气氛下,我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男性气味,感觉到他长衫下的体温。
我想,我一定控制不住地偷瞄了他几眼,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手正紧握成拳地放在膝前。
“季雪凝——这盘你嬴了——”
什么?!我赢了?!这样也能赢?!真不可思议。
不知是好笑还是讶异,我竟忘情地呼喊着,并用手兴奋地拍着穆颖置于腿上的手心,说:“我竟然羸了——”
我发誓,这一切纯属自然投射动作,绝无心机巧作。
就在我以及大家还未想到时,突然间,穆颖握住了我的手,用他宽厚温热的手紧紧地含住了我的小手。
一秒、两秒,在场的人一片静默——包括我!
“嗯——咳咳——我——“第一个回神的是穆颖自己,他连忙松了手,把我的手翻成手心向上,说:“我是在帮她——看相,嗯,对,看手相——”
见鬼!他何时学人家看相啦!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的!我嬴了,我终于把穆颖铜墙铁壁的伪装凿个大洞了。
但,这事立即在校园中传开了,虽不是大肆喧嚷,却是大家口耳相传的热门话题,因为一向内敛沉稳的穆颖竟会为了一个小女孩失去了分寸。
他们实在难以相信!
连一向好脾气出了名的书岩,都不免动了气,“雪凝 你醒醒吧!穆教授这些年一直独身,不都只为了传说中的那位阮小姐吗?我不希望你受伤。”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你真的对他脚踏两条船无所谓?!”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呢!”我笑得有些尴尬。
“早?!下个星期,穆教授要上天津去会那位阮小姐呢!说不定就会趁机把婚期订了!”
书岩的消息,顿时令我无言以对,是啊!这件事前两天还听到大家在猜测著,而我怎么会忘了呢?
我想,我对自己的信心太过头了。
“要真是如此,那也是他的选择,没有我置啄的余地!”我深吸了一口气,腰杆挺直地说著。
“希望你的心能如你的话一般豁达,否则,我不会原谅他的——”书岩的神色是格外的严肃与认真。
隔天,是不必上课的星期天,但对我而言,放假的喜悦早被思念穆颖的烦闷给代替了。
这才惊觉,我的心早不听使唤了!
不知不觉中,我又来到了几乎空无一人的校园,走着我和他曾走过的泥土路,看他用来比喻我的白蔷薇,再走向那间他握著我手的教室。
一个转角处,我看见他了。
他迎面而来,带著惊讶与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