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司炜重重的坐在床边,生气的抓着头发。许久,他长叹一声说道:
“你走吧。”
“不!”余亚桦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她匍匐到严司炜跟前,攀着他的膝盖央求:“求求你,我再也不会做出让你生气的事,请让我留下来!”
只要能够继续陪在他们身旁,她不在乎失去自尊!
严司炜脸色凝重的站起来,走到窗边,从玻璃的反映,看到余亚桦仍然跪在地上。
他完全被这个女人弄糊涂了!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
“给我一个理由。”
余亚桦把握最后一丝机会,战战兢兢地说:“我最后一次跟书婷碰面的时候,她曾经提过要让澄澄当我的干儿子。”
看到严司炜扬起眉未置可否,她必须让他相信她所说的!
余亚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是真的很喜欢澄澄这个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让我留下来代替书婷照顾澄澄。”
在他锐利的审视下,她屏息等待宣判。
过了好久,严司炜低沉的声音才传来:“你可以留下来。”
余亚桦欣喜万分的道:“谢谢!谢谢你!”
严司炜脸上的寒冰未退,他讥诮的说:“不过,书婷可没有要你替她尽为人妻子的义务吧!以后不准再亵渎我的妻子了。”
亵渎!多么伤人的字眼!她却无法辩驳。
恶毒的话语,将余亚桦的心撕成碎片。她颤巍巍的走到门边,故作坚强的点点头,低声的说:“我知道了。”
瞪视着缓缓关上的门板,严司炜无法理解自己的心软。
他当然不会相信仅仅只为了喜欢澄澄,就可以让她义无反顾、抛下尊严的苦苦哀求着要留下来。难道只因为余亚桦拥有酷似书婷的眼神,就让他狠不下心赶走这个意图不明的女人吗?
严司炜的眼神在望向墙上照片里的书婷时不再狂怒。只有书婷才能占据他的心,其他的人就连片刻停留都是多余!
想起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回忆像巨浪般汹涌而至,严司炜才赫然发现,早在书婷意外死亡之前,他们就很少谈天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书婷不再喋喋不休的缠着他、跟他说白天家里发生的琐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很少打电话烦他?
是他在忙于拓展公司业务的时候,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的接近。在书婷好意想要帮忙时,自己是怎么样告诉她的——
“外面的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你只要照顾好澄澄,让我无后顾之忧就好了!”
老天!是他亲手扼杀了书婷的巧黠活泼,残忍的要她做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在他满足了书婷物质上的需要时,却彻底忽略了她精神方面的需求。
严司暖悲哀的发现,或许死亡对书婷来说,反而是种解脱,一种能够彻底逃离他的解脱!
既然他曾经残忍的封闭了书婷,那么他也该封闭自己作为赎罪。今后所有的欢欣愉悦对他而言都是罪过、不该拥有的,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书婷。
* * *
第二天一早,严司炜一下楼就有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双脚不听使唤的走进餐厅,这才发现桌上留着一份早餐,是他最爱的法国土司以及一壶浓郁的咖啡。
是余亚桦自己争取要留下来的,不是吗?那么他坦然接受她的服务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以为这样的示好就算是忏悔,那么她就错了!
心里隐约有道声音在笑他的表里不一。经过昨天那一段欺骗,他有十足的理由赶走她,却选择相信她警脚的借口。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余亚桦的确成功地假扮了书婷,让他尝到只有书婷能够带来的难以言喻快感。但是,那毕竟是不该发生的错。
在他心中,没有人能够取代得了娴淑聪慧的书婷!
倒了杯咖啡,享受浓厚的芳香,焦苦的气味由喉头缓缓流下,满足了他挑剔的味蕾,她煮咖啡的功力可以媲美书婷了。
三两下,严司炜就把盘中的法国土司解决殆尽。由于书婷的好手艺惯坏了他,因而养成他嘴刁的习惯,久而久之,他就鲜少在外面用餐了。
在还没结婚之前,书婷也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娇女,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好菜?是为了他偶然间埋怨外面的东西吃都吃腻了,她才努力的去上烹饪课吗?
而余亚桦年纪轻轻的,厨艺倒是不凡,做出来的回味也酷似书婷。
严司爆冷哼一声,如果她还打算用食物来取悦他的话,那么她是大错特错!对他而言,书婷是独一无二的,而她余亚桦不过是个厨娘,如此而已!
环顾陈设一如往常的餐厅,空气中弥漫着相同的气息,恍惚间,严司炜几乎以为书婷还在这个家里、还在他的身边。
书婷……你可知道我想你想的心都痛了!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的离开!?
余亚桦就这么闯进餐厅,硬生生的撞见伤痛的他。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抚去他眼里的哀伤,手却在半空中被严司炜粗暴的挥开。
“拿开你的手!”
“我……”他的凶恶让余亚桦有些难堪,“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安慰你。”
“安慰?”严司炜尖酸的说,“你不去做慰安妇真是可惜了!”
在他的眼里看到不屑,余亚桦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茫然的呆立在那里。只怪自己一看到司炜难过,就把他昨天晚上的警告抛到脑后。
“告诉你,除了书婷,我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心。昨天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记住,书婷是不容你亵渎的。”又一次的强烈指责后,严司炜高傲的离开,任由神色惨然的余亚桦愣坐在地上。
这就是心痛吗?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死去的自己竞争,也不曾奢望丈夫会像儿子一样毫无芥蒂的接受全新的她再次出现。只是,就连想要默默的待在身边继续照顾他都是奢望吗?
如果自己不曾消失,那么昨天的恩爱就是夫妻间最美好的记忆了,为什么不过是换张脸、换个身份,爱她的丈夫就认不清、辨不出了呢?
悲哀的是,除了逆来顺受,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解释。
第四章
一整个星期就在严司炜及余亚桦存心避着对方的情况下悄悄过去了。虽然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交集。
余亚桦总是利用严司炜上班的时间做好家事,并且在他回家前跟澄澄吃完晚餐,再留下满桌温热的菜,母子俩躲回澄澄房里说故事。
幸好严司炜是个重视规律的人,除非是突发状况,否则他的作息时间多年始终没有变过,因此余亚桦能够准确地拿捏他出门以及到家的时间。
对于她显而易见的回避,严司炜同样吁了口气。他们之间还算是陌生人,除了她的名字、年龄、职业,其余的他都一无所知,虽然曾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那毕竟是一个错误。
只是,他骄傲的心却不肯承认自己隐约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被忽视了吗?夹起桌上的铁板牛柳,严司炜心里有股暖流流过。她似乎知道他的所有喜好,每天的早餐、晚餐总有几道他爱吃的菜色,而那个用卡通餐盘装着的苋菜鱼羹,应该是澄澄的吧!
严司炜研究起餐桌上的五菜一汤:铁板牛柳、咸酥虾、丝瓜蛤蜊是他的菜,苋菜鱼羹跟香菇肉球用可爱的餐盘装盛,想必是为了引起澄澄的食欲;而双色萝卜汤则是他们父子俩共同的爱好。
那么——亚桦呢?她喜欢吃的菜是什么?
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件极无聊的事情!夫妻多年,他从来没有费过心思去观察过书婷爱吃、或者讨厌吃什么。反正家里的事书婷自己会决定,他只要忙着在公司运筹帷帽就行了。
对书婷的温柔贤慧,他一直视为理所当然,从来没有感激过她为家里付出的一切。每次沉淀思绪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严司烦就觉得自己可恶透了!
在不知不觉间,亚桦的影像常常与书婷重叠,是因为亚桦不求回报地默默付出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爸爸。”澄澄怯生生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迷思。
“什么事?”意识到澄澄瑟缩了一下,严司炜放柔语气,“澄澄不是上楼准备睡觉了吗?怎么下来了?”
“明天是星期天,澄澄想出去玩,爸爸好久没有带我们出去了。”
严司炜想了一下,明天没有事,而且他的确很久没跟儿子相处了,“好吧!你想去哪里?”
“澄澄要去摘橘子,上次毛毛他爸爸带他们全家去摘了好多好多的橘子喔!”澄澄雀跃的说。
“好!明天就带你去摘橘子!”看见儿子的喜悦,严司炜的心情也跟着好转。
“耶,好棒!”澄澄满是期待的请求,“那阿姨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阿姨也想要去吗?”
“澄澄想要阿姨跟我们一起去,可是阿姨说要先问过爸爸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