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任风步到一旁供顾客休息的沙发上坐下,优闲地点燃一根烟,倪云也跟着坐过去问:“有三个月了吧?从不曾见你将一个女人留那么久。”
“师姐又有警世良言?”易任风笑问。
“你呀……”她轻笑,抬头看到一抹不该在此刻出现的人影,“你看后面。”
易任风转过头,看到他的妻子何淑莹正和一个女人在不远处挑选衣服,她也看到了他,脸上一阵错愕。
长年无法在家中看到他的人影,何淑莹不知道原来他也有兴趣逛倪云的服装店。
易任风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波澜不兴,这时苏子心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他站起身将她上下打量。“这一套也好看。倪云,去帮我包起来。”
倪云示意苏子心跟她过去,易任风又回到沙发上,这时何淑莹朝他走过来。
“风。”她叫他。
易任风懒懒抬起头瞥她一眼,“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像是鼓足了勇气,何淑莹问道。她非常怕他,即使她的天性并不温柔,但在他面前,她也总是战战兢兢。
“你这是在质问我?”
“不。”她的声音突然变弱,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一旦说错话就会触怒他,“家明他很想你。”
“别再拿你儿子来烦我。”易任风捻熄烟。
“可是你已经有一年多没回家了,我……”她正不知道要说什么,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是淑莹呀。”
她回头一看,倪云正笑容可掬地朝她们走过来。
“师姐。”她叫了一声,随后目光落在倪云身后的苏子心身上,从上到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看来只是一个相貌平平、身材也一般的女子,何淑莹真不知道易任风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淑莹真好,每次都来光顾师姐的小店。来,今天师姐心情好,每人打对折。”注意到何淑莹不善的目光,倪云试着打圆场。
“我们走。”不理会何淑莹,易任风起身拉过苏子心,离开服装店。
她已在心里大概猜到那个女人的身分,一路下来,苏子心只是沉默。
“你不高兴?”将车子停入停车场后,易任风伸手扳过她的脸孔。
“刚刚那个女人是你妻子?”她问道。
“你在吃醋?”
“笑话。”苏子心硬生生地别过脸,心里突然闪过某种不安。
“既然不是,那么不要过问我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即可。”不满她的态度,易任风迳自下车,没有多看她一眼便进入公寓。
苏子心抬头看着他消失于拐角的身影,用手支着痛得欲裂开的头。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为何又会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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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不欢而散后,易任风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直到这日的下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苏子心在门口以外地看到易任风。
苏子心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视线往上时,突然触及他西装上一条像是被刀划破的痕迹,上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你的手怎么啦?”她走向前去看他的伤势。
“死不了。”易任风冷淡道:“把药箱拿过来替我上药。”
苏子心点头,转身进入房间后很快又折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型箱子,她把药箱放到地板上,小心地替他脱去西装外套,之后轻轻掀高他衬衫的袖子。
“你忍一下。”她为他上药包扎,易任风连眉头部不皱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伤口处理完毕,她正要收拾药箱回房,却突然被易任风拉住。
“别这样。”苏子心感到无所适从,她轻轻推开他,右手却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他发出沉闷的声响,苏子心生怕再碰到他的伤口,情急之下,她只能任他抱着不敢动。
“这才对。”易任风满意地点头。
苏子心无言。其实她大可在这个时候逃离他的控制,可是她没有,她害怕再弄痛他,而更深层的原因,她已不想去追究。
“吻我。”易任风盯着她说道。
闻言,苏子心只是低着头不看他。
“我说吻我。”他霸道地伸手抬起她的脸,再次吩咐道。
她有些困难地皱了皱眉,在他霸道的执意要求下,她轻抬起脸,在他刚毅的薄唇上落下一吻,正在她要退开之际,易任风的大手突然来到她的后脑勺,稍一用力,将她的唇扎扎实实地压向自己,直到她不能呼吸,易任风才放开她。
“你总是用这种方法逼我。”
他轻笑,“我说过我做事从不讲求方法。”
“卑鄙。”苏子心唾骂。
“否则如何创出易氏的一整片天下?”
听到他的话,苏子心才想起自己刚刚想问的话题。“有人想害你?”
“不是有人,是有很多人。”易任风纠正。
“为什么?”
“没办法。”他无所谓地说。挨刀挨枪于他的工作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只是因为苏子心较少见到,难免会小题大做。
她沉默地用手轻抚过他受伤的手臂,心里有些许不忍,她抬起脸问:“为什么不先去医院?”
“我想见你。”他说。
苏子心无言地低下头,一滴眼泪滑下,顺着脸颊落在他的西装裤上。
易任风将她的脸抬起,俯首亲吻那上面的泪珠。“你的眼泪只能为我而流。”
这一场漫长的狩猎游戏,他终究还是赢了,而她再也无法对他抗拒。
这个霸道的男人,究竟有多少女子可禁得起这样的蛊惑?她的眼泪突然间又掉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温热的液体融化了她半边的心、半边的绝情……
第五章
易家明将Solovyov—Sedoy的那一首“在莫斯科郊外的黄昏”录成CD送给苏子心,这一日他们仍旧在花圃石阶上坐着聊天。
“今天没去上学?”她问。
“昨天下午语文老师打我一巴掌,我不去念了。”易家明闷闷不乐地说。
“她为什么打你?”
“我前面的女生说我是没爸没妈的野种,我打她,老师叫我道歉,我不肯,她就打我。”
苏子心看着他孤单的表情,心里有说不出的怜惜。
“你说我有做错吗?”
“不,你没错。”她伸手搂过他的肩膀,“打得好。”
“老师为什么叫我道歉?”
“她有毛病。”
易家明沉默,好半晌,他才抬起脸来,“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当然可以。”她微笑,“已经好久没人这样叫我了。”
他好奇的问:“以前有吗?”
“曾经。”她想起自己此刻不知在何处的妹妹。“她叫苏子文,与我的名字只差一字。”
“现在呢?”
“我找不到妹妹,我也没有父亲和母亲。”苏子心低下头看他,“家明,我和你一样。”
“我有父亲,只是他不理我。”他重申。
“我当年也有母亲,只是她也不理我。”
易家明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对他总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原来他和她有相似的过去。
“你们为什么会分开?”易家明问她。
“我妈妈带着我跟人跑了,所以我们离开我爸爸和我妹妹。”
“那么她爱你吗?”
苏子心摇头,“她只爱她自己。”
“我妈妈也只爱她自己。”他的小脸上有着落寞的表情,“她和我住在一起,可是成天只知道逛街、打牌,学校的家长会她从来不参加。”
“你爸爸呢?”
他难过的说:“他从一年多以前就不回家。”
“为什么?”
“他讨厌妈妈,所以在外面有很多女人。”
苏子心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一类的人,造成另一些人的痛苦。
“他不疼你?”
“不,三年前他还很疼我,不过后来就改变了。”
“为什么?”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走,我带你去找爸爸。”苏子心站起来,拉过他的手想带他去找他父亲。
“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易家明边走边抬头问她。
“不知道。”听到他的话,苏子心才停下来,低头看着他的脸,“不过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到。”
“他叫易任风。”
“易任风?”苏子心的手颤抖了一下,看向他,“你爸爸叫易任风?”
易家明点头道:“姐姐认识他?”
“我认识。”
“那现在可以找他吗?”
“不可以。”她摇摇头,“我现在找不到他。”
“那什么时候可以找到?”
“我不知道。”
也许今晚也许明晚,总之,总有一个夜晚易任风会来公寓找她。
他总喜欢在三更半夜无预警的来访,在写作时打断她的灵感、在入睡时吵醒她,黑暗中两个人沉默地接吻、沉默地做爱,发不出声音。
在某些时候,她总错以为这是彼此的心灵在相互慰藉,但那仅是黑暗中的幻觉,唯美而孤独,就像罂粟。
看着他略带失望的眼睛,苏子心蹲下身去,“把要送给你爸爸的‘地下铁’给姐姐好吗?姐姐帮你带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