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的黑影爆出一声恼怒的大喝:「好!」闪向屋子。
不过,连同乌姥姥在内的数抹黑影还来不及接近屋子,由半空突然劈下的一道雷击便已硬生生地打中冲在最前面的黑影。
「啊!」痛苦的哀号响自被雷击中的黑影,也同时让其它原本一起冲上前的众黑影大骇,乍停。
而就在黑影惊呆之间,第二道雷再落下,这次另一抹影子被打中发出惨叫倒地,也马上令原来还迟疑不定的所有黑影吓得往后退散逃命。就连乌姥姥也不例外。
只见转眼间,就像出现时般的无声无息,屋外黑影的消失,也同样毫无预兆、无迹可循。而四道白光锐气在鬼气黑影不见后,跟着各自飞逝回四方。
屋外,再次恢复宁静。甚至在这时,就连原来藏在云后的月儿也悄悄露出了脸。
至于方才传出声音的屋子内──
「我说,妳是不是在下面做了什么事?要不怎么妳那些族人接连好几夜都不怕死地来我这儿自投罗网,就只是为了要找妳回去?」视线由窗外收回来,封澈闪动着笑意的清朗眼睛望向正盘坐在床上,仍不放弃试图冲破他布下的结界的夜宿。
划出一面黑色罡风击向前方无形的结界,没想到她的力量没冲破结界不要紧,还一下反弹了回来──她反应很快地身子向后一仰,堪堪闪开了反击回来的力道。
该死!结界的结构竟又改变了!
面色难看地坐回床榻,很快地,夜宿紫眸一转,对封澈泛开一个意外明艳的笑。
「要是我说,我差点把黑暗王杀了,你信不信?」这会儿,她彷佛不在乎置身何处,她对他愉快似的说。
封澈的朗眉应声挑起,看着她的眼神一变为疑诧。
杀了……黑暗王?
「我信!」他没有不信之理。由她有别于以往任何一名夜和鬼族人的狂妄性子,与几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他相信只要可以,她没有做不出来的事。只不过……杀黑暗王?黑暗王算来是整个黑暗界至高无上的主子,她竟敢对他下手?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黑暗界起内哄了?
也难怪即使她身为夜,仍遭到所有鬼族的追捕。
封澈有点懂了。也恍然大悟先前一直感应到地面下不平静的原因。
夜宿的笑更形放浪。「封澈!我不是早对你说过,留住我的代价不小!所以只要我留在这里一天,你就不会有平静的一天。怎么样?你还想继续把我留下来,继续为我奋战吗?」
那天若不是有乌姥姥和其它长老的阻扰,她一定可以去掉蚩枭那条狗命。不过没想到那蠢人命都去一半了,竟还妄想以圣石的存亡来掌控她──想来为了捉回她,所有族人大概已全倾巢而出了吧。至于她为什么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除了因为她早对圣石存在蚩枭、甚至推前几代蚩氏的手中,有所怀疑外,另一个原因是……
「说实在,我才应该要感激妳!」封澈给了她意料外的答案。「因为有妳这诱饵在,我要除鬼也省事得多,要不平常我和我的徒儿们哪有这么多机会打『老鬼』?没想到这几天我们竟机运极佳地连续和鬼族的长老照面,今天甚至就连鬼族的乌姥姥都出动了,妳说,我难道不该继续高高兴兴地留妳下来当我的客人吗?」他露齿一笑。
看着他的笑脸,夜宿心底那股诡异又古怪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好几天,其间她当然企图打破封澈设下的结界脱身──只不过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成功,甚至就连他封住她大半力量的咒印也没解开。自此,她终于见识到封澈身为守护师的深强力量了。不过她要是因此便放弃了,她就不是夜!
至于困住了她的封澈,这几天以来倒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而且如同先前一样,她一看到他,一感觉到他的接近就浑身不对劲:更尤其是他的笑,让她将小时初见的他与如今几无变化的他联结起来。那种强烈到无法令她置之不理的心悸意动,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也不打算忽视掉它。
问题一定就在封澈身上!
如果,她会产生这种软弱的心境是因为他──那么或许,杀了他、斩断与他的连结会是除掉这问题的好方法。
夜宿的眸心乍地一深沉,她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笑容未减的脸庞。
「封澈,你不以为你是在浪费时间吗?」她意有所指问他。
封澈知道她的意思。
「我不希望再来一次后悔。」他并不天真。「既然我已经选择留下妳而不是杀了妳,那么我就会用画一切的力量和方法,来令妳脱离黑暗界!」他的声音十分和缓,却带着一股沉重而强大的决心迫力。
莫名地,夜宿的心又是一动。
「就算最后你会没命也无所谓?」她恶劣的语气里隐藏着没有人听得出来的躁动。
封澈清亮的黑眸闪过一抹微微异光。
「那么,就请妳等我没命了,再来论断妳究竟值不值得我做出所有的努力吧!」
夜宿紧盯着他。接着她慢慢半敛下眼睫,巧妙掩去了一时的迷惘心思。不过很快地,某种念头闪过她的脑际,她的眉色一扬──
彷佛已有了主意,夜宿美丽的脸上现出谜样的笑。
「喂!你过来!」她突然对封澈招了招手。
封澈对她突如其来的召唤显得有些意外,不过他倒也不怕她耍诡计地淡淡一笑,便向她走去。
「怎么了?还想再找我打……呃?」不在意的带笑嗓音以错愕的尾语终结。
封澈低下头,俊尔的脸上写满震讶地面对着在他靠近时忽然把双手放在他胸口的夜宿。
而夜宿迎视向他。两人的目光无言地交缠片刻。然后,她开口了。
「果然……有点问题……」她的低喃是说给自己听,似乎在他身上,她终于印证了什么。
不过被莫名其妙吃豆腐的封澈,可就不怎么自在了。「咳!我说夜……姑娘!」他清了清喉咙。对这情绪跟行径的转变一样快得让人目不暇给的夜宿,他突然有种自己真老了的苍凉感觉。但更荒谬的是──他竟对她主动贴上来的冰凉手掌很有反应。
唉!果真要万劫不复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小时候你曾抱过我,对吧?」夜宿的紫眸亮晃晃地不曾移开过。
「呃……嗯……对!妳的记忆力好像恢复存不错……」封澈苦笑。被一个他雷抱过、逗过的小娃儿现在反将他逗着玩,这有什么光彩可言?
可她接下来的动作,还真立刻让他的额头冒出大粒汗珠──
夜宿原本放在他胸口的双手,猛地向他身侧两旁一张──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结。奇妙的沉默,就在两人之中流动着。接着,还是夜宿开了口。
「真的就是你!」樱唇吐出冷幽细语。确定了!她心的颤动、她身体的渴触,全是因为他!
「我?」怎么?他成了某个杀人案件的凶手吗?好了!软玉温香也尝了、冷汗也流了,接下来该他反应了吧?他双手按住了她的肩正打算推开她。
至于夜宿,冷酷的杀机已起。放在他背后的手,悄无声息地释出一缕黑色轻烟正待钻袭进他的体内之际,突然这时──
「啪」地一声,房门被人由外面故意用力地推开,同时一个人影和娇脆的喊声纲进屋里。
「师父!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啊!」原来直接要把人拉离开这里的响亮声,便在看到床畔那一男一女竟抱在一起的一幕时,陡然转成高亢的尖叫。
而这尖叫,立刻将外面仍守着的一抹影子吓得赶紧冲进来。「云妹,怎么……」同样看见这一幕,呆住。
流云就瞪着背对着她站在床边的师父正和那妖女亲密地搂在一起……不!是那妖女把师父抱住!因为那妖女一见到有人进门,不但没立刻放开他,还从他身侧探出头来,那双紫色眼睛对她投来挑衅邪佻的一瞥。
流云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恨不得立刻一拳将她打回下面去。
至于封澈,则在流云一拍门进来的同时便已想推开夜宿,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突然对他摇着头,而她这一举动使他微怔,也就这么晚了一步──这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可就在这时,原来抱住他的夜宿忽地默不作声放开了他。
「师父!她……她……」流云怒抖着一指,指控那背对着师父搞鬼的妖女。
而在她身后终于回过神的水雁,在最初的震撼过后,此刻则是一脸深思地盯着已经分开了的两人。
封澈转过身,神情已经恢复了自然。他泰若坦然地面对两个徒儿表情不一的脸色。
「妳们怎么进来了?还有雁儿,今晚不是该妳去王的身边守护吗?妳怎会回来?」看到不该出现的人在这里出现,他的心思随即被这重要的异常事件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