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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雪寒迎上前去恭敬作揖,中年武君微微颔首,起身出轿。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如同照在神像上,凛然不可侵犯。他的眉目间和竹雪寒有几分相似,都是飘旋着自信和自豪,无言地说明他的不凡。

  在竹雪寒必恭必敬的领路下,武君和他双双进入被视为重地的殿里。

  外面的人已经聚成一团,纷纷猜测武君的身分,想问抬轿人,又觉得他们长得太凶悍,只敢低声猜测。

  殿内--

  竹慎思在龙椅前停下,抚摸椅上金龙。

  「爹当武林盟主二十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掌有更多权力。」他转身坐下,凝视竹雪寒,「寒儿,你当皇帝十天了,坐在这龙椅上有何感想?」

  「只有一个感想,等待父亲入宫。」竹雪寒实话实说。

  他对当皇帝这事根本没兴趣,当初之所以答应人宫夺位,纯粹是因为这件事很有挑战性,勾起他的兴趣。如今夺位成功,又成得漂亮,不费一兵一卒且得到民心,他觉得这个回报已经够了。

  「寒儿入宫五年,现在帝位就在你眼前,难道一点也不心动?」竹慎思喜怒不形于色,面无表情地问。

  父子三人都深沉,竹雪寒喜欢用笑容隐藏心思,难以找出他的意图;竹慎思则是面无表情;竹冀风总是眉头微拧,像怀疑一切事物。

  但相处久了,又是父子,自然能猜出真正心意。

  「父亲知道寒儿的个性是无拘无束惯了,要定在龙椅上是不可能的事。这三年来,盛渊皇常找寒儿处理公事,这些事太烦琐,寒儿无法花上所有心力。大哥不同,他要求万事尽善,比寒儿更适合这个位子。」竹雪寒知道父亲要他当皇帝,于是婉谢父亲的好意。

  不愿当皇帝也不止这原因,看见盛渊皇日日担忧帝位不保,提早老化不少,对他而言是一种借镜,提醒他不可犯人那些忧虑里。

  而且要是当上皇帝,月芽儿会更恨他,他真的不愿再做错一点来加深她的恨意。

  想起她,他也开始自责,夺走帝位让她深浸在罪恶感里,他有尽到爱她的责任吗?

  明知会让她恨他,他还是做了这件事……因此深深伤害她。

  「真的只是如此吗?」竹慎思不信他的说法。

  「晋风不止一次和我提过,你爱上一个叫月芽的公主,不想当皇帝应该就是因为她吧?毕竟她是公主,被夺走帝位的是她父亲,你怕她恨你,才不愿当皇帝。」

  变了,那个过去让他训练得不择手段、害人无疚、遇河拆桥的儿子变了。

  心思全被透明化,竹雪寒笑意仍不减,「不能不承认,我的确爱上了她,但要说是怕她恨我才不肯当皇帝,爹未免将寒儿想得太多情了。」

  他表面的笑意可以不变,心里已是冷风过境。

  哪怕这件事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也不能承认是因为她,他才不愿当皇帝。

  父亲望子成龙的心情很重,要是让父亲发现他因深爱月芽而放弃父亲的冀望,只怕会害死月芽。

  「何必否认呢?难道怕为父会为了让你回心转意,而对她痛下杀手?」竹慎思声音平板,嗅不出一丝意图。

  「父亲当然不会这么做,因为就算杀了她,寒儿也不改变初衷。寒儿依然坚持大哥最适合接掌帝位。」

  竹雪寒和竹慎思虽表面都维持不变,像在闲话家常;实际上暗地已埋下火药,要是一言不和,父子反目成仇将搬上台面。

  他们保持各自表情僵持许久,心里也盘旋了许多应对方式。

  「风儿生性忧国忧民,确实是最恰当的人选。但是为父真正在意的,不是一个女人能改变你当皇帝的意图,而是她会让我失去一个儿子。」

  难保寒儿不会为了让那个女人不再怀恨而背叛他。

  他为人虽热爱权势,但也不想见到父子反目成仇的悲剧。

  可要是杀了那女人,寒儿可能不止会背叛他。

  那女人的存在或不存在,都是一个危机。

  「只要月芽存在人世,寒儿就还是爹的儿子,希望爹能明白寒儿的心意。」

  「好吧,只要她不煽动什么,就能平安活在世上。」

  竹雪寒的话,竹慎思知道不是全部,毕竟那个女人的影响力太大了,未来如何很难说。

  竹慎思的话,竹雪寒也不尽信,只因竹慎思生来多疑?就算人不犯他,他也会因怀疑而去犯人。

  为了月芽,竹雪寒愿用生命去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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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芽独自一人来到雪赋苑,走在必经的石道上,夜风冷得让她缩着身子,沉重步伐显示她的心情沉重。

  过去,她想见他的心情是分分秒秒浓重,现在她只想逃避他。

  说恨他,不容否认;说爱他,更不必多言。

  矛盾横互在两种情怀里,猛烈袭上心头。

  不知走了多久,她到了苑门口,看见一名不知名的宫女站在眼前,朝她福了福身,「公主,代政王在书房等妳。」

  月芽心一沉,拖着沉重步伐走到书房前,门口并未有人守着,她轻轻敲门。

  「进来。」竹雪寒正想着和父亲的事,分神说道。

  月芽推开门扉,一眼就看见竹雪寒微蹙着眉坐在椅上,右手无意识地点着桌面。

  这一幕教她震撼不已。一直以来,竹雪寒从未有过这种神情,他意气风发、谈笑风生,不曾露出忧思。

  「妳待在那儿做什么?」竹雪寒听闻脚步声极轻,知道是女孩子,但一回神看见是她,忧思转成欣喜。「小月芽……妳来了。」

  见她平安无事,他顿时松了口气,庆幸父亲的动作没这么快。他该把她留在身边,以免让人有机可乘。

  「我要见父皇。」月芽硬是无视于他脸上的欣喜,口气冷硬。

  「他已被安置好,后半辈子无忧,妳现在最该担心的,应该不是他。」竹雪寒再次提醒。

  「你到底想怎样?」月芽回过头,避开那张曾令她着迷的脸。

  「我要的很简单,只要妳回到我身边。」竹雪寒走下来,牵住她的小手,像往常那样轻囓她的手臂。

  月芽想甩开他,但他抓得更紧。

  「妳没有时间考虑,因为未来皇帝不是我,要是不在新帝继位前安排好所有人,事情就会有变化,而且是最坏的变化。」

  他说出新帝不是他,等于剖白不是他想当皇帝。

  月芽见他笑容里闪过忧虑,察觉他的话不是威胁。

  他说新帝非他,那会是谁想当皇帝,要他入宫五年谋取帝位?

  隐隐约约,她坚定的恨意悄悄被动摇。

  「我答应你,可是你要告诉我,是谁要你篡位?」月芽闭起美眸,胸口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侵蚀,「要是不说,我会恨你一辈子……」身子蓦然放松,她动摇了,带着劝导的语气如是说。

  她不是无节制去恨他,要是能回到过去,她又何尝不愿?

  家人虽然都见不到,但至少他们平安无事,未因改朝换代而遭殃。

  因为家人无恙,她对他的恨意只剩被欺骗而已。

  父皇失去帝位不是坏事,至少往后不必再因担忧而加深脸上的岁月痕迹。

  父皇不是个贪恋皇位的人,只是不想让祖先的努力毁在手中而已;她也是。她最在意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保住先人努力的成绩。

  况且政权虽是和平转移,却也是一种侮辱。父皇会被天下人误解,误解他因迷信道术而发了疯。

  这种臭名,只怕花尽千万年仍洗不去,最后成为历史上的笑话。她气,为何竹雪寒不用好一点的方式结束清家数百年的统治?

  「谋位一事是我爹的主意,他虽已是武林盟主,但权欲比谁都强,五年前他提出理想,不但要拥有号召武林群侠的权力,也要拥有统领天下的权力。这个理想很具有挑战性,我答应他去执行。」

  月芽眸里的瞳仁放大好几倍,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抚心中的讶异。

  谋位这等大事,他只不过视为有挑战性,以五年的时间就让许多人爱慕他的风采、夸赞他的人品、信服他的才能。

  或许最适合当皇帝的人,是不染无辜鲜血的他。

  「父皇没疯,他知道你是篡位的人之后,可有……像我当初一样?」她心底接下那两个字--恨你。

  现在,她一点都不恨他了。

  「摆脱帝位对他来说是解脱,他最在意的,是要我好好善待妳,不要让妳受一点委屈。」他紧握住掌里的小手,用身体动作告诉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月芽泛着泪光,深深拥住他。

  「雪寒……为什么刚好是你来执行这个任务?我想恨你,可我做不到。」

  「那就别恨我,跟我过一辈子!」他凝望着她,低头吻住柔艳的唇。

  月芽环住他的颈子,将这阵子的抑郁化作激吻。

  彼此心中的情感因种种不愉快被分开,现在触上了,重温过去的缠绵,比过去来得热烈。

  双方的气息在唇舌交缠里相互流贯,但竹雪寒总来得霸道,想吸尽柔躯里的灵魂,让柔躯无力地倒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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