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妳存心咒我儿子死就对了,我命令妳马上把钱吐出来还我。」她激动咆哮。
「很抱歉,恕难从命,交易已成定局,要我吐出钱来,办不到。」单可薇也把话挑明了说。
「妳这女人实在太阴险了,卖死人的东西给我,还敢这么嚣张,我要去控告妳,非叫妳倾家荡产不可。」
她又是优雅的掩嘴轻笑,「告呀,我花钱请了律师,今年开春以来,他都还没派上用场,现在正好,夫人快去控告我吧!」拢拢秀发,她十足的挑衅。
「好,我不但要告妳,这个带衰大床和瞎眼的媳妇儿我也不要了,就留给妳当作纪念。」欧夫人杀气腾腾的说。
「妈……」满脸纱布的欧大威艰困的发出声音,「伦家要琴萨当偶新娘……」
「别吵,妈作主,你老婆现在是瘸腿又瞎眼,我们欧家不可以要那种有残缺的丫头当媳妇儿,改明儿妈再帮你找一个比琴萨漂亮百倍的新娘子,乖喔!先上车去休息。」她吩咐三名大汉小心的把宝贝儿子搀离这战场。
轮椅上的维琴萨低垂着头,叫人看不出她是伤心还是怎么的。「珊珊,推我出去吹吹风。」她唤着一旁的女仆。
「是,小姐。」一旁拧着双眉的麻脸小女仆力芸珊,尽心的推着维琴萨远离战场。
「到搁摆那张床的地方去吧!」她轻声说。
「嗯。」暂时远离战场,力芸珊嘀咕着,「夫人太没良心了,怎么可以把小姐撇下!」她精准的把轮椅停在床沿。
红木箔金四柱大床就搁在主宫殿门口的一旁,维琴萨对一切不利于她的争执恍若未闻,只是怜爱的碰触着上头的木纹雕刻。
瞎眼!呵,只有她自己明白是真是假,维琴萨按捺住满心澎湃的愉悦。
她很喜欢这张床,一直以来,她就渴望能够安稳的睡在属于自己的床上,不必连夜晚都那么辛苦的提心吊胆,打从第一眼见到这张四柱大床,她就告诉自己,是的,就是这张床,未来重获自由的她将要安稳舒适的睡在这张木质沉香的床上。
听到欧夫人的决定,她一点也不难过,甚至有一种猫偷吃了鱼似的窃喜,低垂着头的时候,她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一切都如她所计划的那么顺利。
这厢,为了帮自己的新家挑选一张合适的床,聂齐桓特地来到维吉尼亚公路上名闻遐迩的潘芭杜家具收购会社,这里的家具虽然是二手货,但是独具特色,许多同业都对潘芭杜的东西赞不绝口。
驱车进入占地数百顷的潘芭杜,眼前尽是师法凡尔赛宫的奢华,行经法式庭园、月亮女神喷泉,一路来到邻近主宫殿大厅的停车场,他打开车门利落跨出。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一张红木的四柱大床被撇在巍峨的法式建筑门口,一旁还有个坐轮椅的女子,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发现轮椅上的女孩正以一种极度怜爱的方式在抚摸着那张大床。
咦?她的目光焦距有些不对劲,彷佛是看不见这张大床似的,仅能用双手膜拜它的精致纹路。
聂齐桓快步上前,轮椅上的女孩也仅仅是竖起耳朵停下动作,呆滞的目光本能的往上一扫,缥缈的焦距让他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什么,又是否什么也没看见。
他伸出手在她面前轻晃,果然她一点回应也没有,更加确认这女孩是个盲女的事实,可惜了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怜悯之余,他转而注意起眼前的大床。
那是一张极具大气的床,珍贵红木,随处是细致的木纹刻饰,床脚细节尽是箔金的华丽,四方矗立的木柱可以高高撑起纱幔,他对这张床很是满意。
「很漂亮的一张床,红木箔金四柱,充满古典味道又耐用扎实,即便摆放在现代化的建筑空间里,一点也不觉突兀。」他径自喃道。
「我知道。」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存在,维琴萨冷傲的说,轻扯嘴角。
未施脂粉的素雅脸孔,散发着无人能敌的孤傲美丽,不敢想象这张脸孔若是薄施脂粉,会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聂齐桓专注的凝视着她。
等等,他怎么对这张脸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在哪个夜晚,他曾经看见她精细妆点后的容颜……
他摩挲着下颚,纳闷的暗自思忖。
「珊珊,我们进去吧!」知道这男人的目光始终不离自己,维琴萨冷漠的招唤女仆离开。
「是,小姐。」
力芸珊小心翼翼的推转着轮椅,轮椅上的女子长发随风扬起,在那瞬间,隐藏在她耳后的神秘图腾映入他的视线范围,他惊讶的上前拦下她,唐突的伸手挑起她的发,试图确认。
「欸,先生,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不要对我家小姐毛手毛脚。」力芸珊愕然的嚷嚷。
维琴萨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震慑与不快,迅速的从他手中撩回自己的发,凝眉低语,「先生,请你谨言慎行。」简单扼要的话,已把她的不满表达极致。
聂齐桓松开掌心滑溜的发丝,心中笃定的认定,是她,一年前在巩老板新落成的豪宅里,那个舞姿婀娜的面具舞者。
那一晚,豪宅主人巩老板遭到不明人士枪杀,死于自家的宴会里,豪宅顿时成了凶宅,这一年来都没有接手的人,只能任其荒废。
是她耳后那似刺青又似胎记的神秘图腾勾起他的回忆,那晚血腥的狙击后,她消失了,没想到一年后会在美国维吉尼亚州境内碰见她,只是,她却成了这伤了腿又盲了眼的模样。
又惊又怜的他尾随着她来到大厅,里头的气氛烽火交战,燠热得像火山爆发的现场。
「单老板,丑话说在前,今天我的损失妳若愿意赔偿,我们欧家还可以宽宏大量,但是妳这么嚣张,我也不是好惹的,那张床根本就是邪门到了极点。」
单可薇冷眼以对,态度强硬,「呵,欧夫人,家具再怎么邪门还是老话一句,货物既出概不退还,妳不想要的东西我单可薇也不见得就得收回,妳当现在是玩妳丢我捡的戏码吗?我是商人,不是环保署的志工,要我退钱那是不可能,钱我是一毛都不会退还,想上法院就告吧!走前别忘了把妳的床跟媳妇儿一并带走,东西搁在这儿我是会收租金的。」她说着冷冽的话,嘴边的笑容依然不减丝毫。
欧夫人气得直打哆嗦,「咱们走着瞧,我说过这盲眼的媳妇儿我不要了,我家没那闲钱照顾一个盲女,还有那张邪门床我更是不想要,总之我的损失都会要妳吐出钱来的。」她不甘示弱的宣示。
巴洛克奢华辉煌的大厅里,两个女人强硬对峙,谁都不肯退让,聂齐桓一进大厅稍听片刻,就大抵明白了一切。
起因于外头那张邪门的床,害她在婚礼当天发生了车祸,原本擅于跳舞的双脚受伤不良于行,也让她失去了视力,现在又即将面临被夫家恶意遗弃的窘状。
不堪的遭遇听来叫人怜悯同情,可是从她镇定沉潜的面容来看,竟没有丝毫的恐惧与哀悲。
聂齐桓嗅出一丝吊诡,来自她身上。
若说她坚强过人,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一个妙龄女子骤然失去视力,又面临无依的未来,她不哭也不闹,连争取基本权利的意愿都没有,整个人显得笃定从容,彷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唔,等等,她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牵扯代表什么?是讥讽,还是窃喜?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了,甚至还有余暇回以嘲讽的冷笑。
忽地,她原本呈现呆滞飘移的眼,竟然不意的落向他,仅仅是一瞥,让他心中的问号更加扩大,涣散的焦距在那一刻完全凝聚,那不像是失明者该有的神情,锐利目光像是蓄意注视他而来。
聂齐桓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早先的怜悯瞬间转换成玩味的揣度。太诡异了,这充满神秘的女子,心底一个念头一闪而逝。
「请问,外头那张红木箔金四柱大床,可否让渡给我?」
他低沉的嗓音引来注意,争执不休的两个女人同时转身面对他。
「年轻人,你说你想要买那张床?」欧夫人喜出望外。
「识货的男人。」单可薇朝他竖起大拇指。
在单可薇眼中,家具就是家具,只有上等货与劣等货,哪有什么邪门不邪门的,只有行事不端的鬼祟家伙才会担心什么牛鬼蛇神的,若要招惹鬼神,她单可薇早就吃不完兜着定了,可笑的迷信!
「对,我愿意出钱买下那张大床。」他笃定的说。
「那太好了,年轻人,你真是个聪明人啊!知道挑便宜货。l欧夫人像好计得逞的黄鼠狼,拚命的掐出笑容,腻得几乎要淌出水来。
「不行--那床是我的陪嫁品。」始终保持静默的维琴萨突然开口阻止,态度严肃且异常坚决。